黎纲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这个云家的二小姐只是同蔺晨关系好,这么听来,与梅长苏也是极为熟稔的,便笑道:“秦大师为公子调养了几日,如今好些了,只是入了腊月,公子又畏寒,几场雪下来,夜里难免咳嗽。”
云蘅原以为自己应该有很多话问的,他怎么成了江左盟的宗主?他可知道冰续草的事了?他是否查到耒阳县那个案子了?他——但突然之间,就哑然了,半晌才淡淡笑了笑:“那就好。”
萍水相逢,他又要去忙那么多的事情,哪里还有多余的心绪分给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姑娘呢,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用的小姑娘。
黎纲看着小丫头神色有些晦暗,便笑道:“二小姐不知道,前些日子蔺晨少爷是天天把您挂到嘴边上,说是有您在,琅琊阁就是热闹的,此番公子继任大典,二小姐可要去玩玩?若是蔺晨少爷和公子知道您要去,一定是高兴的。”
云蘅抬头看了黎纲一眼,目光落在他襟口的素梅上,一时恍惚,复道:“家母在病中,我久不归家,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侍疾在旁,就不去廊州了。”
黎纲“呃”了一声,连道“应该的应该的”。
云蘅随口问候了几句江左盟的熟人,便借故离开了,黎纲摸了摸脑袋,松了口气,他刚刚竟然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紧张了起来,听蔺晨少爷的描述,这位云家二小姐应当是极为活泼的性子,就连江左盟的兄弟对她两年前大闹江左的事也心有余悸,怎么今日一见面,似乎与传言大不相同呢?
撇开江左盟这几年的窘况不谈,即便是看在鹤龄先生的面子上,这个继任仪式,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也几乎都派了人参加,甚至也有帮主亲自到场的,更何况,江左盟在江湖上沉寂多年,突然大张旗鼓地换了宗主,而这个宗主,据说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众人心中难免好奇。m.xiumb.com
可是江左盟在封锁消息上做的十分周全,这个梅长苏到底是什么人,江湖上得不到一点风声,又有人听说了朱砂曾与梅长苏有一面之缘,免不得派了人去抚州打探消息,却叫朱砂连人带礼一起丢出了山门。
一时间,江湖上倒对这位新宗主传的沸沸扬扬。
不管如何猜测,或者江左盟如何掩藏,腊月二十二冬至日这一天,众人翘首相盼了多日的继任大典终于开始了。
各路人马来了廊州,便被江左盟妥帖安置,若是有心人自然会发现,即便是安排住处时,也大多将有过节的帮派分散开来,以免仇人见面,一言不合又出了岔子,所以今日到了这江左盟的主厅,大家四处张望,才大概知道江左盟此番究竟宴请了什么人。
这一看,倒有些心惊,暗自揣度自己带的礼,是否轻了点。
浔阳云家的家主和西越药王谷的素谷主竟然亲自到访,琅琊阁竟然也派了徐偲这位八面玲珑的管事来贺,除却这几家,耒阳程氏,郢州楚家,玢左卓家,雷山定府,灵山清风观皆派了人观礼,想来都是冲着鹤龄先生的面子,竟然有这般阵势。
还未等客人全部到齐,久不出面的长老会三位长老也亲自迎了出来,几位长老都是和气之人,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席面上又热络了几分,不过有心人却发现,喜长老并没有坐在右下首之位,而是挪到对策,右下首之位就这么空了出来。
众人正奇怪着,便听得外面又唱报道:“鹤龄先生到!”
鹤龄先生德隆望尊,客人中即便是身份最贵重的几位家主,见到鹤龄先生也要恭恭敬敬行晚辈礼,众人不敢耽搁,连忙起身,皆是一揖到底:“鹤龄先生。”
鹤龄先生极为温和,笑着摆手:“诸位快些起来,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英豪了,在老夫面前,何必行此大礼。”
这一说,倒勾起在座的英豪们一番往事,便有人抱拳道:“鹤龄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些人,在外边再风光无限,到您这里,永远都是您的晚辈。”
鹤龄先生笑呵呵地回了一礼:“诸位肯赏光来江左盟观礼,老夫不胜言谢。”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喜长老跨出一步,搀扶上鹤龄先生道:“先生,您先坐下,否则您站着,我们这些小辈哪里敢入席啊。”
鹤龄先生道:“果然是人老了,竟叫贵客都站着同我讲话,大家快些坐,吉时未到,老夫闭关许久,正想同年轻人们说说话呢。”说着,便坐到了留出来的右下首之位上。
素谷主和云家主对视一眼,朗笑道:“咱们都挂了白须,到了先生这,还是年轻人,果然像是回到了过去一般。”
云家主抚须道:“先生已至耄耋之年,却还身体健朗,精神矍铄,我等小辈自愧弗如啊。”
此时此刻,梅长苏正倚在窗边,摩挲着手中那块麒麟玉佩,炉火劈啪作响,他凝视着偶尔飞溅的火星,眼底似有红光闪过。
“公子,时辰到了。”黎纲恭敬立于门口,手中是一件玉色披风,仔细看去,襟口隐隐绣着一朵素梅,而与之相对的内侧,是一只踩火焚风的麒麟,竟然是出自江南绣娘子之手的双面绣法。
梅长苏闻言手中动作顿了顿,遂将玉佩系于腰间,黎纲连忙将披风递了过去,一边低声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请公子放心。”
梅长苏“嗯”了一声,抬眼望向天边,连下了几日大雪,冬至反而晴朗起来,眼底似有万千光华过,又归于虚无,一切情绪都收敛于心,他从容漫步,只身而去。
黎纲看着那样的背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在那一刻,从未有这样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梅长苏,真的不是林殊了,曾经的林殊,哪怕是赤羽营少帅,在沙场上,也可以与袍泽们同生共死,进退与共,但是,从今往后的这条路,无论是多么亲近的人,都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单薄的背影,只身入局,搅弄风云。
黎纲在这一刻,突然想到,若是真有那样一个人,可以义无反顾地陪在公子身边,知他懂他,生死相随,那样的话,也许这背影就不会如此寂寥孤绝了。
随着通报声,众人的目光投向厅外,即便是早已见过梅长苏的人,在这一刻也免不了屏住了呼吸。
这是怎样一个人啊。
霁月清风,恍如神袛,他踏月而来,身后是滚滚积云;眉眼灼灼,仿佛包容着千秋万世古往今来;面容如玉,内心却掩藏着一把即将破鞘而出的利刃;比梅花还要清冷傲骨,分明是文弱温润的人,腰间那一抹墨色麒麟佩,却似乎吸收了厅堂的一切光和热,凛冽无双。
有人说他出身汝南梅氏,是书香门第,儒雅知礼。
有人说他与当年那位隐藏于江左盟之后的梅姓前辈有种种关系,才能拿下这宗主之位。
有人说他袖手一翻,便将青舵和脚行帮收入囊中,将马匪彻底赶出江左地界。
有人说他文质彬彬只是表象,必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否则如何收复了整个江左盟。
鹤龄先生已然率先起身,二人目光相接的一刻,所有人都有了预感,江左盟再不同往日,江湖的格局要迎来全新的变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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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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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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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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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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