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突然行了大礼,一揖到底:“今日之恩,朱砂没齿难忘,日后宗主所需,朱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长苏轻轻笑了笑,伸手扶起他,朱砂看着握着自己胳膊的苍白无力的手指,心中翻腾,一时无言。
却听那人道:“哪就有赴汤蹈火那样难了,不过是请朱大侠带着您的人回抚州,与亲人团聚罢了。”
这次不仅是朱砂,其他人也忍不住抬头,他们已有两年没回家了,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问道:“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梅长苏温和道:“自然是真的。”
又有人问道:“可是,可是我们在这边,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坏事——”
梅长苏笑道:“诸位受人蒙蔽,并非大恶之人,法理不外乎人情,又何必执念于此,只不过,诸位若想弥补,多行善事也好,日后若有为民谋福祉的好事,也要出一份力才是。”
又对朱砂道:“朱大侠且放心,江左十四州,一切有我,从今日起,我江左境内一草一木,一人一户,皆不再受人欺压,江左盟翼护之地,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朱砂看着他,想这人神机妙算、心思难测,可自己却没来由地信任他,又见他虽然一副孱弱的样子,却许下如此铿锵的誓言,连朱砂自己的内心也跟着一阵火热。不由再次深深一揖,打马而去。
庆林看着人马消失在密林深处,皱了皱眉:“公子,他们真的会回抚州吗?”
梅长苏眺望着远处,轻声道:“按之前的计划行事吧。”
庆林的眼底现出跃跃欲试的喜色,立刻抱拳道:“是!”
黎纲收了剑走过来,笑道:“公子这是拔除了最难的桩子,其他马匪瞧见了,也要掂量掂量江左盟还是不是他们能作对的。”
“只是官府那边——”另一个人犹豫道。
梅长苏轻轻一笑:“我只答应了府台大人帮他处理这些马匪,又没说要尽数剿灭。”
众人皆是一乐,对这位新任宗主的认识也更加深了一层,当然,知道林殊身份的旧人觉得理所应当,黎崇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祁王殿下和林帅亲自教出来的少帅,十三岁便睥睨纵横沙场,若连这些马匪都降不住才怪了。
梅长度这一边人还没到廊州,官府却已派人往江左盟着实送了些大礼,江左盟这些年素来不与官府接触,这还是官府第一次登门,鹤龄先生闭了关,就不可避免的惊动了几位长老。
几位长老看着那刻着“江湖英豪,为民除恶”的牌匾直发愣,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自梅长苏处理掉了以朱砂为首的马匪之后,几日之内,连挑几大山寨,论起战力,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江左盟的对手,更何况有梅长苏在背后指点,庆林带着人软硬兼施,那些马匪们逃走的逃走,归顺的归顺,实在是作恶多端不知悔改的全部扭送官府,一时间江左十四州倒比两年前还热闹了。
喜长老笑眯眯坐于堂上,对另外两位长老笑道:“怎么样,二位老弟,我就说这孩子有本事吧?”
二位长老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齐齐道:“我们皆是受那位所托照看江左盟的,如今亲手交给他的孩子,也算了此余愿了。”
喜长老见这二人已经算是接受了梅长苏,也算是放下一桩事,要来官府的礼单翻了翻,皱了皱眉,这礼着实有些厚了,沉吟片刻唤来了人:“拿着礼单去问问公子的意思。”
与此刻的江左盟气氛截然不同的自然是双刹帮,双刹帮一向淄邻江左盟,只不过这些年仗着江左盟自顾不暇,便轻而易举地占了江左的地界,又与官府勾结控制了河道漕运,一时势头迅猛,竟无人可挡。www.xiumb.com
却不料一夕之间,一向柔弱可欺的江左盟像换了一番天地,因翎州首富在翼州被劫一事,两个州府闹得不可开交,江左盟却在这关键时刻抛了橄榄枝,声明要肃清马匪,江左盟沉寂这些年,但翎州府台却也多少知道一些当年辉煌,便放手让他们去做了。
唐奕原本想着,即便是一个一个去攻打山寨,也要用些时日,更何况逼迫得太紧,这些马匪定要生事,到时候这江左盟必然里外不是人,故而在从那个赌徒蒋延口中得知了新任宗主的消息时,他当机立断派了朱砂去给那个病秧子一个下马威。
但朱砂去后就像石沉大海,迟迟没有消息,唐奕等了三日,终于坐不住派了人去联系朱砂,却不料那山寨早已人去楼空,而自己暗中掌控的几个寨子也在三日之内被人拔除,不留一点痕迹,可这一切,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帮主,我们分布在各处的眼线折了好几个,似乎是被人刻意斩断了。”
“谁干的!”唐奕厉声问道。
他的心腹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唐奕的双拳握得咔咔响,还能有谁!那个病秧子,竟有如此能耐?
“还有——”
“还有?!”唐奕觉得自己在爆发的边缘,狂怒道。
心腹颤了颤低下头去快速道:“最近下边的脚行帮和青舵也不□□分,但这些人互相庇护,我们的人什么也查不出来。”
唐奕挥了挥手,心腹连忙退了出去,才长长松了口气,他整了整衣服,匆忙走回自己的屋子,人刚刚进屋,便直觉地绷紧了身子,有人!
但是随后他放松下来,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察觉到对方,是因为对方完全没有想对他掩藏身形。
一抹黑影幽幽落在他身后,声音冰寒:“让你传的话传到了么?”
“是,都按照您交代的说了。”他连忙道,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冻结在这声音里。尚未等他再开口,那一抹黑影已经像幽灵一样飘了出去,他怔怔地看着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想着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在这双刹帮总舵如入无人之境,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连忙生上火,才觉得身上的寒意去了些。
那抹黑影正是这些日子一直护在梅长苏身边的四名暗卫之一——阿寒。
梅长苏总觉得让这些身手不凡的暗卫整日守在自己身边是最大的浪费,所以这几日便调动了身边的四个人去做别的事情,暗卫们轻功卓绝,来去无形,在一些事情上更能发挥作用。
阿寒如一抹黑影,越过整个车队,跟在了梅长苏的马车旁,声音冰寒却含着一丝恭敬的意味:“公子。”
梅长苏正靠着车厢翻看着滑族的卷宗,闻言道:“你回来了?这一趟辛苦了。”
阿寒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便能从司武堂出师,也的确是本事了,故而往日总带了一点傲气,对于长老要他贴身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颇有点不满,尽管这人是未来的宗主,只是这些日子,见他暗中搅弄风云,运筹帷幄,心中逐渐摒弃了那一点傲气,对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年轻人越发敬佩。
“唐棣此人也不是硬骨头,我按照公子教的话说了,他当即便同意了,该传的话已经传到了。”阿寒道。
“嗯,你做的很好。”梅长苏温和道,“只不过唐奕也不是蠢材,他定然会疑惑我们为什么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动双刹帮一根手指头,在这一点上,还需要唐棣在中间安抚才是。”
“属下明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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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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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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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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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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