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笑道:“背叛倒还不至于,只是心情好了,被人套几句话出去,还是有的。”
心情好?庆林更是难以理解了,这被罚了棍子,当时掌刑之人秉着杀一儆百的想法,下手也着实不轻,怎么还心情好了?
梅长苏道:“前些日子我听几个盟里的孩子聊天,说起这事,又有人说,蒋延这些日子不知悔改,仍然日日进出赌场,每日大把大把输钱,却还一副喜上眉梢好事临门的样子。”
庆林还想再问,却被梅长苏制止了:“这事回去再说,你去看看,那个朱砂,我要留着的。”
庆林不知道为何梅长苏对这个粗莽汉子如此感兴趣,但经此一事早已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故而立刻领命而去,他一离开,便立刻有身着黑衣的人护在了梅长苏周围,严密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梅长苏不再看远处,而是低着头细细回想着,他那日听说了蒋延的事,便隐隐觉得不对,特意着人留意了一下,果然,这人花钱大手大脚,别说赌场上混不在意,就是进了花楼也要最好的姑娘作陪,可谓是挥金如土了,但如今的江左盟,哪怕是宗主只怕都没这么多钱的。
再顺着这条线摸下去,便见他常常进出一处隐蔽的地下钱庄,他一进去就有人送上银票,钱庄掌柜在他走了之后啐道:“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之后自然由无所不知的琅琊阁出手,顺藤摸瓜发现了这钱庄的背后正是横行江左的双刹帮。
双刹帮又不是济世堂,怎么会对一个江左盟中人出手如此阔绰,那必然说明这个人有利用价值。梅长苏只为了试探,便命人不经意将自己其实是下任宗主的事透露给了蒋延,果不其然,他立刻欣喜若狂地去了地下钱庄,梅长苏也借此设了这个局。
想到这,梅长苏才重新关注局势,江左盟这些年不过因为蛰伏而失了权威,可论起真功夫,自然是江湖里一等一的好手,马匪再猖獗,也难敌江左盟的兄弟,只不过那个朱砂倒似是练纯阳硬功出身,一时间竟能同时与四个好手相争而不落下风。
庆林高喝一声:“□□手准备!”
朱砂挣脱开那四个人,直扑梅长苏,想要擒贼先擒王,可梅长苏身边的四人,是司武堂出来的一等一的暗卫高手,哪里能让朱砂近身,四个人身形如鬼魅,配合默契,三招之内便押解着朱砂跪在了一边。ωωω.χΙυΜЬ.Cǒm
朱砂拼命挣扎,兴许寻常高手并不能完全压制他的硬功,但这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暗卫,将技巧刻画到一定程度,一招一式皆为杀人而习的时候,就不是朱砂能抗衡的了。
“你们跟大爷玩阴的!我!我跟你们拼了!”
梅长苏悠闲踱步到朱砂面前,笑意盈盈:“朱大侠是硬功出身,刀剑无惧,可你那些手下就不一定了。”
朱砂一怔,早先的□□手早已弯弓搭箭,凛冽而冰寒的杀气自四面八方袭来,马匪们大多失了战斗力,可有梅长苏之前的吩咐,江左盟的人并未伤他们性命。
梅长苏悠悠道:“朱大侠也是一方豪侠,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还要与我江左盟硬搏吗?”
朱砂神色未僵,咬着牙愤恨道:“今日算是爷栽倒你这个书生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只是我这些弟兄——你、不,还请宗主高抬贵手放他们一码。”
“不!大哥!要死一起死!弟兄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马匪们高声喊道。
梅长苏摆了摆手,□□手们缓缓放低了箭尖,但依然浑身紧绷,随时应对。
“你看,我可没说要你们的性命啊。”梅长苏温和笑了笑,“只不过,是不忍见诸位英杰豪侠被人利用欺瞒,特来劝说一番。”
朱砂并不是蠢人,知道今日无论怎样都算栽倒这人手里了,就算为了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不能再以硬碰硬了:“你是什么意思?”
梅长苏点了点头,示意暗卫们松开他,其中一人犹豫了一刻,梅长苏却道:“朱大侠乃正人君子,江湖豪侠,如今又怎会做偷袭之事呢?”
朱砂摸了摸脑袋,想起自己一开始用飞刀偷袭一个书生的事,有些尴尬。
梅长苏拢了拢披风,庆林立即从车里去了手炉出来递给他,他捂了捂已然青白的指尖,才缓缓道:“朱大侠原是抚州人氏吧?”
朱砂嚯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梅长苏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于是继续道:“有一日,一位姓唐的人找到了朱大侠,重金请您到了江左地界,言说江左盟与地方官府勾结,鱼肉百姓,如今又派人押送了银两要送给京城的大官去,请朱大侠帮忙劫镖,他们要将这些银两发放给周围的贫苦百姓,可有此事?”
朱砂点了点头。
“之后这三年间,这位姓唐的人不断以此为借口,请朱大侠出手,行劫富济贫之事,是吗?”
“是又如何?”朱砂终于忍不住道。
“朱大侠真的就没有怀疑过,这些劫来的钱,都到了百姓手里吗?”梅长苏轻轻敲着手炉。
朱砂瞳孔微缩,闭口不言。
“时间日久,朱大侠也隐隐知晓这位便是双刹帮的唐帮主,唐奕,但也想过,自己劫富济贫,却为何不得百姓拥护?不过这些事,都被唐帮主搪塞过去了吧。所以每每朱大侠劫了银子,便由寨子后的小路送去双刹帮,但至于这些银子的去处,却素来不得而知吧?”
“他、他给我看过账本。”
“账本可是能造假的,朱大侠。”庆林插了一句,又道,“不过,我这有本真的,朱大侠要不要看看?”
朱砂看了梅长苏一眼,见他不说话,伸手接过了账本,一笔一笔,皆是双刹帮这一年的花销,不论别的,但往翼州州府送的便有十万两之多,而前些日子刚劫的翎州首富余旸的镖,也早被瓜分的一干二净,哪里有半分是接济了百姓!
“这不可能!他不是这么说的!”朱砂怒道,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真相,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做的越多,就越害怕真相了。
梅长苏颇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人,朱砂双目通红,呼吸急促,一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但他并不傻,账本所记载的事,与这些日子的怀疑逐一对上······这两年,他到底带着弟兄们做了什么!突然他一把抽出了庆林的佩剑,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电光火石之间,已被暗卫夺下了剑,但还是在脖子上划出一个伤口,渗出鲜血来。
朱砂“嗵”地跪在地上:“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朱砂愧对百姓,愧对祖宗,帮着姓唐的做了这些禽兽不如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梅长苏冷声道:“你死了,你的罪便能赎清吗!更何况,你死了,你的妻儿,你的老母又要怎么办?”
朱砂浑身巨震,唐奕当初说安置好了他的家人,让他们享福的······自己,是自己,竟然亲手将自己的亲人送进了那恶人之手?若是——
梅长苏看着他,目露怜悯,直到朱砂心神巨震似接近崩溃边缘,他才叹了口气:“你且放心,江左盟已经将你的老母亲和妻儿送回抚州了,他们都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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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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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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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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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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