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回不了头了。
他伸出青白的指尖,缓缓落在那只墨麒麟上,似仍有故人掌心的温暖,梅长苏将它紧紧捏在手心,面上的悲戚之色尽数掩去,他亲手搀扶起满面沧桑的喜长老。
喜长老望着眼前的人,永远的云淡风轻,永远的宠辱不惊,永远的温润如玉,只是那一双眼睛,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灼灼清华恍若静谧无波的冰湖,氤氲苍茫恍若高山之巅的雾霭,是冰寒彻骨,却又燃着不熄的火,是冷冽无双,却又能囊括天地春秋。
“宗主,老夫这条性命为令尊所救,若有用到之处,老夫万死不辞,只是宗主,这些孩子们,这些年受的苦太多,请宗主务必护他们性命无忧。”喜长老收了目光,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
梅长苏温声道:“他们既尊我为宗主,我必倾其所能护他们周全。”
喜长老似有些解脱般点了点头,坐回了那张椅子里,只是后背却微微佝偻了起来。
梅长苏看在眼里,心底酸涩,他自然知道当年这些人同父帅在江湖上如何肆意逍遥,快马长歌,转眼,有人葬身边境,有人垂垂暮年。
“鹤龄先生并未将你的事告诉我们几个,”喜长老忽然道,“是这些日子银钱这一项有了明显进益,三弟发觉不对,连着查下去,才发现竟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早已探进了江左盟。”
“所以,前辈方才的阵势,是要我知难而退?”梅长苏忍不住带了一丝笑。
喜长老瞪了他一眼:“我们当时也吓了一跳,但又听说了你与鹤龄先生密谈的事情,便猜出了大概,鹤龄先生虽担宗主之名,却未入江左盟,是当年令尊为了护住盟里弟兄搬来的救兵,如今他守了这么些年,要找个继承人,我们自然也不能阻挡。”
梅长苏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喜长老自嘲一笑,“又或者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你不要再搅进这摊浑水,希望江左盟就此湮没。”
梅长苏淡淡道:“大仇未报,冤名未洗,我怎可偏安山野,更何况还有盟中的赤焰旧部,我在一日,便要护他们一日。”
喜长老似不忍见他这般样子,微微撇开头去,几年前,这个年轻人也曾来盟里做客,彼时少年,朱弓烈马,来去如火,有些事情,真的可以让人一昔成长,未及弱冠之年,可神色却像是沧桑了一世。
蔺晨再进来,却发现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二人,正把手笑谈,言语间具是江左盟的民生大计。
“运河青舵和脚行帮都是跑船或拉货做苦力的弟兄们组成的江湖帮派,据我所知,这几年双刹帮仗着水上功夫,几乎扼住了江左十四州的几处水路要道,每年四处征缴过河费,这些零散帮派更是苦不堪言。”
喜长老叹了口气:“的确如此,双刹帮尚且看在鹤龄先生的面上不曾为难我江左,但底下这些人就说不定了,更何况来去的渔船,双刹帮着实定了些规矩,什么初一十五不得下水,初秋不得下水,算来算去只有春日才能下水捕鱼,可春日正是鱼苗繁衍之时,官府又对打捞的鱼苗长度有要求,渔民真是苦不堪言。”
蔺晨忽然插了句:“听说翎州首富在翼州被马匪劫了?”
喜长老愣了愣:“似乎是有这么件事,翎州那边还派了人来翼州府衙交涉,要求肃清马匪,可那些官兵早被养的一个个都是绣花枕头,好不容易找到了马匪的老窝,连人家的山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回来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梅长苏闻言缓缓摩挲着衣角,与蔺晨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他们没这个本事,江左盟也没有吗?”
“这······”喜长老犹豫道,“宗主的意思是,我们出面解决?”
“翼州翎州同属我江左地界,身为翼护一方的帮派,怎能袖手旁观呢?肃清马匪,造福百姓,又间接卖了官府和那位余老爷一个人情,更何况,江左盟在这个江湖上,沉寂得太久了。”www.xiumb.com
喜长老有些意动,不由想起刚建立帮派那几年,惩恶扬善,扬名江湖,何等快意,如今竟要被岁月蹉跎得毫无斗志了。
蔺晨接着道:“我得到消息,那些抢回来的金银珠宝,大部分又从山间小道送去了双刹帮。”
“什么!”喜长老不怒自威,神情暗沉,江湖帮派勾结马匪,祸乱百姓?这件事居然发生在江左的地界上?
蔺晨笑呵呵地打着扇子:“您老也别就急眼了,江左盟这些年别的不说,但这武功就没放下,处理马匪还不是手到擒来,长苏的意思,就是顺着马匪这条线,将双刹帮一锅端了,这样既得了人心,又将漕运握在了手中。”
喜长老闻言看向正噙着笑坐着的年轻人,他眸子里竟有雷霆之势,梅长苏轻声道:“凡是想江湖扬名,想成为天下第一大帮,靠的不仅是江湖拼杀,也不仅是仁义道德、收揽民心,而是,江左盟的权威。”
喜长老神情一震,恍若醍醐灌顶,一只手扶上了桌角,微微倾身盯着梅长苏。
梅长苏一笑,带了一丝肃杀之气:“要想扬名立万,就必须让整个江湖知道,江左盟的权威不容挑衅、不容置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江湖,到底谁做主。”
“好!”喜长老猛地一拍桌子,看的蔺晨直抽气,他的梨木雕花的桌子啊!“有宗主今日所言,将江左盟交予宗主之手,老夫已是放心了,宗主有所嘱咐,必当遵循。”
梅长苏整了整衣袖,曼声道:“如今只两件事,一者联系官府,肃清马匪,二者联系运河青舵和脚行帮的弟兄,春水冰寒,入夏之前,双刹帮就不必下水做生意了。”
喜长老只觉心中澎湃,宗主这是要在入夏之前解决双刹帮了,便应了是,丝毫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向一个未及弱冠的晚辈俯首听命有何不妥,他只觉得,当年聂真以书生的身份一跃成为四大长老,而如今这位病骨支离、年寿难永的青年,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左扬名,指日可待。
蔺晨撇了撇嘴,长苏这三寸不烂之舌,收买人心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刚刚还——他一惊,连忙伸了手去探梅长苏的脉,凝神半晌,才松了口气,所幸喜长老只是试探,并没有想伤害他,这番折腾也没引发旧伤。
喜长老看着蔺晨的动作,立刻意识到,急忙起身欲请罪,却被梅长苏拦下了,他不由忧心道:“这伤病,真的无法痊愈吗?”
蔺晨瞪了眼睛:“世间医术最高的几个人当时都在这了,他的毒入骨已有七分,如今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就不错了,要想痊愈也行啊,你让他放下手边这一切,跟着秦大师修身养性,保他寿命如常。”
喜长老看向梅长苏,看着那人清浅的神色,叹了口气,知道这人的决定哪里是自己能改的,只暗自想着日后长老会也得担些事情,不能让这个年轻人一力去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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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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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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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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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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