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你觉得呢?喜欢上一个人,就应该是没有理由的,对吧?”
谢檀感觉到好几道的目光落向了自己,不觉心绪一乱。
“我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她加快了步速,径直朝前走去。
路径的尽头,是一排茂密相连的黄柏树,悬着灯盏,中间露着像是入口的空缺。
另有一对宾客,正举着风灯,站在入口踌躇商量着什么。举灯的男子转头看见了顾仲遥,连忙上来行礼,并道:“此处是个花树迷阵,以下官拙见,或许里面藏有彩头。”
“迷阵?”萧孚闻言,拽了谢檀的袖子,“去看看!”
说着就拉着她,越过入口处的官员夫妇,走了进去。
进到阵内,谢檀举目四望,见树木严密高立,一排排分割出曲折交错的路径,类似于现代的花园迷宫游戏。这里的树上都没有悬挂风灯,四周光线昏暗,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萧孚拉着谢檀的袖子,在里面转来转去走了一段,放缓脚步,斟酌出言道:“我其实……想跟你说,若是你不想留在顾谙的身边,我可以帮你。”
谢檀慢慢抽出衣袖,“你不用帮我。”
和离书已经到手。
今日一切顺利的话,她本就是要离开顾仲遥的……
萧孚不明白谢檀的意思,“你是觉得我没有办法吗?我虽然……”
谢檀推了他一下,“你看那边!”
萧孚扭头去看,深径里一片漆黑,再回头,谢檀已经消失无踪。
谢檀快步退入了花树间的另一条小路。
她明白,萧孚是一片好心。可此时此刻的她,实在不想去思考那些问题。
就按照计划,一步步地执行,最后完成系统任务,飞升回家。
不就好了吗?
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仿佛就连从前那些喝奶茶逛某宝刷晋江的惬意日子,也显得遥远而黯淡了起来。
不再那么期待……
谢檀长叹了一口气,转过一个弯道。
却不经意间,猛地撞上了另一头走来的人,将对方手中的风灯挤到了树枝上,兹地燃烧了起来。
刹那火光骤亮。
顾仲遥将谢檀拉到一旁,将风灯踩灭,转头看她。
谢檀揉了揉刚刚撞上了他肩膀的额头。
“又撞到头了?”
顾仲遥低头看她,抬起手,似是想查看她的额头。
谢檀却躲了开来,“我没事。”
顾仲遥的手在半空僵住,沉默了片刻,缓缓收了回来。
这时,道路的另一头,那对官员夫妇携着手,拎着灯,也走了过来。
“顾相。”
官员上前招呼,低头看了眼地上烧坏的风灯,“灯烧坏了啊?”
挽着他手的夫人,连忙支肘戳了戳他,递着眼色。
官员反应过来,将自己手中的风灯恭敬奉上,“顾相若不嫌弃,就用下官的这盏灯吧。”
顾仲遥声线清冷,“不必了。你们自去吧。”
官员躬了躬身,携着夫人离去。
转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径,官员夫人忍不住有些八卦地问道:“刚才那位是顾相的夫人吧?怎么之前进迷阵的时候,拉着另外的男子啊?”
官员“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对话声隔着一排花树,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顾仲遥和谢檀的耳中。
谢檀垂着头,理了理衣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举目四望一番,旋身就要离开。
这时,西边一座高楼上,似有灯火轻闪一下。
顾仲遥抬头望了一下,神情肃然起来。
“一起走吧。”
他领着谢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黄柏的迷阵中,绕了几圈,走走停停。路过一个岔口的时候,顾仲遥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岔口的一端,伸手在一株黄柏的高枝处摸索了片刻,取下了一个锦盒。
顾仲遥将锦盒递给谢檀,“应是此处的彩头。”
谢檀接过锦盒打开,见里面一颗鹅蛋黄大小的夜明珠,漫溢着淡淡的青色光晕,熠熠生辉。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这种货真价实的夜明珠,谢檀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拿手捂住、又放开,反复测试着珠光在夜色中的一灭一亮,颇觉神奇。
“这里的布局,是利用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变幻来设置的,藏宝的地点,自然在最中心的位置,并不难猜。”
其实刚进来走了一两步便参破了玄机,只不过人无心寻宝罢了……
顾仲遥淡淡说道,低头看她。
光影明灭之间,谢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把玩着夜明珠,嘴角绽着纯纯的笑意。
他便不由得也笑了,低声问:“你喜欢这个?”
谢檀下意识地抬眼看他,视线相汇的一瞬,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不喜欢。”
她啪地合起了锦盒,“又不是兵符。”
把盒子递还给他,抬脚欲走。
夜明珠的光芒消逝,四周骤然黑暗了下来。
顾仲遥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谢檀。”
谢檀僵立了一瞬,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终是没能挣脱开来。琇書蛧
“你喝醉了吧?莫名其妙的。”
夜宴上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地戏弄人,莫名其妙地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对着其他人一如既往的凶巴巴,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她微微吸了口气,抑制住有些不稳的语气,斥道:“今晚明明有大事要做,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说话做事都假惺惺的,虚伪的让人生疑!你不是潜心搞事业的大奸臣大野心家吗?那麻烦你继续从前的模样,继续暴虐冷酷、杀伐狠辣下去好不好?”
黑暗中,顾仲遥的面庞有些朦胧不清。
他沉默良久,语气似几分艰难苦涩,“你喜欢我那样?”
谢檀压低着音量怒道:“你管我喜不喜欢?我已经拿了和离书,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话说出了口,又自觉有些荒谬,咬住唇不再言语。
夜风中夹杂着黄柏和垂丝海棠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浸入气息间,让人有了种当真醉酒惶乱的错觉。
是啊,明明和离书都给了她,又想怎样呢?
西边高楼上的灯火,又一次轻闪了一下。
顾仲遥收敛起情绪,最终松开了手。
“你去清漪园的门口等我。”
谢檀甩了下袖子,旋过身,疾步离开。
她心情有些混乱,在迷阵里窜了半天,差点就想要靠蛮力分开树枝钻出去了,最后总算顺利找到了来时的入口。
迷阵的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拎着风灯的其他宾客。
谢檀镇定了一下思绪,决定按照顾仲遥的话,去清漪园的门口等他。
反正那人费劲了心力,已经安插了人手到卫太子身边,绝对不可能无功而返。
她只需要静下心来,等一个结果便好。
正努力平复着心绪,突然瞥见刚才在迷阵里走散的萧孚,拎着风灯,正急匆匆地、像在寻着人,往一道月门的方向走去。
“萧郎君!”
谢檀唤了一声,跟了过去。
这傻小子,不会是还在乱窜着找她吧?刚才在迷阵里戏耍了他,倒真挺愧疚的……
谢檀快步往前,差点儿又撞上了对面携手的一对人。
抬眼一看,竟然是刚刚在迷阵里打过照面的那对官员夫妇。
双方皆有些讪色。
官员夫妇向谢檀行礼,她亦迅速还了一礼,人继续往前追了过去。
萧孚走得很快,一面伸着脖子四下张望,渐渐走到了清漪园最偏僻的西北角。
此处光影昏暗,没有悬挂彩灯,只有面前一处高楼的檐角上,悠悠晃着几点灯火。
他往楼门处走了过去。
“萧郎君!”谢檀也终于追了上来,“别找了,我在这里。”
她有些微微气喘,“走吧,跟我出园子去。”
萧孚转过身来,看见谢檀,不觉面色微诧。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楼内有光亮乍然闪现,一股刺鼻的气味窜了出来。
他神色一变,赶紧往里奔去。
谢檀也跟了进去。
正堂西面的角落里,一身金灿灿的萧化龙,昏迷不醒,倒在石地板上。天花板处,有火光与浓烟渗出,夹杂着不断滴落、带着火星的黑色液体。
萧孚连忙上前扶起萧化龙,“皇兄!”
他伸手探查萧化龙的鼻息,然后费力将其拉拽到了自己背上,“阿檀来帮我一下!”
谢檀赶了过来,见状亦是惊诧,“他怎么了?”
萧孚在她的帮助下,艰难地背起萧化龙,一面说道:“我皇兄身边的护卫没法进园子,又不放心,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可他们守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梁帝和沐太尉进清漪园,于是心中起疑,担心有诈,又没法大势张扬地冲进来,只好派了皇兄的两名暗卫过来,帮忙找人!”
暗卫没寻到萧化龙,却寻到了他。
三人决定分开来,各自按照西北南三个方向,搜寻偏僻处。
谢檀帮忙扶着萧化龙,跟萧孚一起往外走。
她当然很清楚,顾仲遥今夜故意将萧化龙与他的护卫分开,就是为了趁机下手窃取兵符。
可她并不知晓,这里面竟然还包含了杀人放火的套路……
从天花板缝隙中滴落的不知名液体,一经触地,便腾然烧着起来,带着呛人喉鼻的气味,迅速席卷到了堂内每一处可焚燃的角落。
浓烟至上而下的涌入,极快地充斥弥散开来。
萧孚并非孔武有力的男子,背着身形高大的萧化龙,还要躲避不断从头顶上方坠落的火星,走得有些踉踉跄跄。
“你把他放下,我们一起拖着他出去!”
谢檀刚说完这句话,便吸入了一大口呛人的浓烟,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顶上方木质的天花板也终于烧裂,“喀”的一声断了开来,巨大的火舌随即猛地卷了下来,腾腾然带着灼烫的温度,直逼他们的方向。
萧孚连忙放下萧化龙,伸手去拉谢檀。
谢檀只觉得身形一偏,被拉拽得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紧接着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堂内烟尘四起,火光再度腾腾明亮起来。
她稳住身形,转过身,见萧孚躺在了一块燃烧的木板旁,脸上有鲜血浸开,人已失去了意识。
“萧……”
她拿袖子掩着口鼻,费力将萧孚拖到了远离火舌的地方。
这时,两个黑衣蒙面的人,从楼口处跃了进来,身法灵活地避开燃烧物,停在了谢檀面前。
两人迅速检查了一下萧化龙的情况,将他驮放到其中一人的背上,转身作势要走。
谢檀反应过来,拦住他们,“你们是萧化龙的暗卫?”抑制住咳嗽,指着倒在一旁的萧孚,“把你们七皇子也带出去啊!”
两名黑衣人面面相觑一瞬,大力推开谢檀,闪身跃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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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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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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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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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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