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飞龙绝望地发现,即使没有那些会喷火的“魔物”自己也无法突破梅郁城设下的防线,遑论刚刚向两翼散开的宣同铁骑和云桂狼骑也按照事先的部署围拢上来,将北梁残兵围在垓心。
此时大周鼓台上节律再急,落在普通军士耳中只是激励杀敌的战鼓,落入梅郁城耳中却是令她心神一振,举起令旗号令全军出击的时候,她遥望着鼓台上奋力击鼓不停的那人,玄色战袍仿佛与当年当风的红衣重合在了一起——犹记彼时青山绿水间,他也是这样敲起回雁峰上的巨型战鼓,此刻却将迎客之欢,换做助战之利。
短短三载,恍如隔世,梅郁城在这无数次自梦中传来的鼓声中,举槊杀向拓跋飞龙。
穷途末路的北梁王挥动□□,迎上了纵马疾驰而来的梅郁城,也透过她身后的重重军阵,看到了那个最为熟悉,此时令他咬牙切齿的人。
数日前他得到“那边”的线报,说在江陵刺杀周皇帝的计划莫名落败,安插在江陵城内十余个暗探也都被人以利落手法灭口,“那边”的人就曾警告过他,他的这位“心腹”可能倒戈了自己的老东家,他还不愿相信,草原上的人总是说,再凶悍的狼只要用心,也能驯化成狗,可此时看到对面那人一身大周战甲,被簇拥在最为荣耀的中军,北梁王明白,自己还是落入了大周小皇帝的彀中。
于是他将对裴昭的恨,也发泄到了梅郁城身上。
疾驰的战马错镫,双方大将首交锋,北梁王的□□击在宣同都司的战槊上,激起点点火花,高手过招,只一击便可分胜负,北梁王于此一回合后,心内便是一凉:吾命休矣。
北梁王自恃悍勇,征伐各处常身先士卒,却不料此番不过是与一个二字当头年岁的女子过招,便双臂发麻,虎口震裂。
梅郁城只一招就击碎了北梁王仅存的几分气势,一代枭雄竟是不敢与她过第二招,借着战马余势未消,斜刺里向大周较为薄弱的左军冲了过去,慌乱之中他顾不及去想,如此排布精妙如牢笼般的大周军阵,怎么会有薄弱之处。
拓跋飞龙迎头撞上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旌麾。
越王就藩甚早,拓跋飞龙即便是在儿时伏在族人的马鞍上跟着冲锋那会儿,也未领教过腾云枪的威力,此时看对面将领不过三十许人,身形却清瘦,后面关敌之人又是双鬓斑白,自以为找到了能逃出生天的突破口,却不知道横枪立马于他身前的,是越王三子中公认武艺最为精湛的平曲郡王萧漓。
不过平曲郡王也没给他再度反悔的机会,双马错镫一击便刺穿了北梁王重甲战马的脖子,战马嘶鸣带着他的□□倒地不起,拓跋飞龙被惊得心胆俱裂,本能扛起长刀,堪堪接住了萧漓接着劈砍下来的大刀。
短兵对长兵自然失了些力道,拓跋飞龙勉强还能与萧漓缠斗几招,此时仇非明摆脱了宣同铁骑的纠缠,带着十几个百殺骑拼命奔来援护自家主君。
料阵的越王见状冷哼一声,从旁边将领手中要过一支大枪,一挥手,带着亲信兵将十余人打马疾驰而出,路过平曲郡王身边时,将大枪朝他一掷,停也不停向前冲去。
平曲郡王被仇非明所阻,一时陷入缠战,百殺骑趁势护着北梁王换了战马意图突围,却见敌兵阵中一阵玄风掠过,回过神来,自家王上已经被对方大将的大枪逼到左支右绌,可十几个百殺骑怎么敌得过越王手下数名身经百战的将领,不多时便被一一斩杀,仇非明亦被萧漓挑于马下,血溅当场。
北梁王走投无路,深知面前这个看似老迈的将领是自己绝对敌不过的,但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突围之念,反倒升起最后一丝狂傲:“来将通名,本王刀下不斩无名鬼。”
听他此言,越王先是愣了愣,继而仰天大笑:“娃娃,你爹拓跋忽勒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还不配老夫动手。”他这么说着,朝拓跋飞龙身后一笑:“贤侄女,这厮交给你了。”
说完竟是一挥手,带着平曲郡王等人去“收割”外围的百殺骑去了。
拓跋飞龙闻言颈项一凉,拨转马头才看到梅郁城从刚刚就在自己背后似笑非笑看着,一时几乎吓破胆,顿时又深觉屈辱——若她刚刚升起偷袭之心……北梁王宁愿被这女子偷袭而亡!
但事已至此再无辩驳的必要,拓跋飞龙一声怪叫,使出毕生本领挥刀向梅郁城砍去,却被她一一化解。
宣同都司一向尊重对手,此番亦是全力以赴,十余招后,一如当年在宣府战场,一记横扫千军将北梁王拍的口吐鲜血,可这一次再不是她勉力支撑,北梁王也没有第三个黑袍军师能来救驾了。
北梁王在马上摇摇晃晃,四周已有大周步军将士拿着绳索上前,拓跋飞龙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笑意,将□□高高扬起,毫无章法地冲着梅郁城劈砍下来。
梅郁城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甘,此人虽然是一匹狠毒的野狼,但到底是草原上的狼王,梅郁城愿意给他一个体面,于是挥臂扬槊,一击刺穿他战甲,自后心穿出。
一代枭雄长刀落地,栽落埃尘,从志得意满以为可夺下敌都到身死名灭,不过数个时辰。wWW.ΧìǔΜЬ.CǒΜ
恰在此时,北梁旌麾也被平曲郡王砍断,旌麾倒伏,主帅伏诛,剩下的北梁兵士除了一些杀疯了的百殺骑拒不投降,力战殉主之外,皆弃械投降,北梁王堵上国运辉辉赫赫二十万大军南下,最后剩下的却只有不到两万俘虏,自此曾入主中原百余年,纵横草原三百载的梁国,彻底断了气数。
得胜鼓响起,气势更胜,却非刚刚那熟悉的节律,梅郁城举目望去,鼓台上已经换了旁人,她心中一阵惶然,目光着急地梭巡于中军营那边,却见欢呼胜利的人群中一骑黑马玄衣,疾驰而出,马上之人眉目含笑,鬓边却几乎被汗水浸透。
梅郁城这才放下心,催马向着萧泓奔去,众军欢呼里,梅郁城拉住了萧泓的手,二人并辔扬刀,奔向中军营报捷,萧泓转头对梅郁城笑了笑,又看看自己高高扬起的右手——手上是那柄横刀“石凉”。
“我会使右手刀,也再不会放开你的手了。”萧泓高喊一声,压过了将士们的欢呼,梅郁城重重点了点头,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此时北梁王的尸首被步军将士抬着送到中军营几位将领面前,裴昭看着这位双目未瞑的“旧主”,挥手让他们抬去御营报捷,垂眸间,他露出一丝苦笑,甚至有些羡慕起北梁王来。
此时的越王已经回到了中军御帐内,将北梁王的王旗献给了皇帝,大周元德皇帝萧禹紧绷数日的心弦总算是完全放下,此时的他心中升起的不过是“天命依然在朕”这样的信心,却不知后世青史所书元德一朝,大周宣宗皇帝萧禹,所用最多的评价便是“浚达有德,力施四方,政通文武,开万代不易之基。”
此时前锋营来报,庐阳侯裴暄领后军都督府众将来迎圣驾,元德帝并未如往常一般令身边重臣去迎,而是起身大步向外便走,御帐中众人赶忙跟上,簇拥着皇帝朝远处疾驰而来的后军都督府众人迎了过去。
裴暄远远看到皇帝亲迎,惊得赶快滚鞍下马,一路疾走直奔御营,皇帝也是越走越快,完全不顾泥泞溅上了龙袍的衣袂。
临到近前,裴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御前俯身以军中大礼相迎:“臣裴暄迎驾来迟,守城不利,请陛下恕罪!”
元德帝被他这一句所感,险些落泪,赶快上前将他扶起:“裴爱卿,你这一句‘恕罪’几令朕愧死,不准这么说!你是大周的功臣!”
君王难得的真情流露,让周围众人无不动容,不过元德帝到底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关心了几句裴暄的身体,就拉着他进入军账议事,裴暄先报了皇城无碍,太后安妥,又报上长公主夫妇为擒捉逆贼不幸薨逝,再报了此战先后曲折,兵将折损,元德帝听得一阵伤痛,一阵心惊,再环视军帐,总觉得缺了什么人,一时心慌,竟不敢开口动问,裴暄看出君王神色有异,赶快停下话头,行礼道:“陛下,是否臣之所奏,有什么不尽不明之处?”
元德帝此时也明白了,若真的出了自己害怕的那桩事,裴暄绝不可能不先禀奏,便摇了摇头:“无干爱卿所奏,朕只是奇怪,为何孚信没有与爱卿一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心中皆是感叹于他们君臣情义,裴暄赶快一笑奏道:“北梁人攻城时,永定门亦危,江都督便一直带人坐镇永定门御敌,刚刚他身边内卫来传话,说都督已经先行带内卫众人回了内城,为的是清剿余寇,恢复京师治安,也好早日迎御驾入城。”
元德帝这才舒心一笑:“孚信还是这么周全。”放下心来,众人议定由安国郡主梅郁城和平楚郡王、平曲郡王先行入城,帮后军都督府和五城兵马司周全诸事,越王则陪着皇帝在城外等。
众人得令离开后,元德帝面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其实刚刚他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情,便是永王在此战中做了什么,但他也明白,裴暄并非那种粗心之人,既然他没有禀奏,那就一定有不能公开禀奏的缘故……而且说不定江忱去部署的也有这件事。
然而元德帝不知道的是,江忱虽然的确部署了准备接驾的一应事宜,但十分罕见地并未亲力亲为,而是交代给沈璃后,便自己离开了内卫众人,沈璃只道他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没有多问。
城北钟鼓齐鸣的时候,卫明月提着刀在经历司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典吏们一个个跳起来喊着“援军来了,咱们胜了!”才回过神儿是怎么回事,她将手中的雁翎刀收起,却并未放在兵器架上,而是仔细挂在了腰间,一时竟恍然无措,不知该做点儿什么。
一路抹着眼泪回到经历司自己的房间,她抬眼看到柜子上放着的细布包裹,突然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顿时破涕为笑,卫明月一把拎起包裹,抱着跑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一路狂奔回自己的小院子——她要去给督公开门,总不能他那么辛苦得胜回来了,还让他跳墙吧?
可卫明月在家里等了好久,听着延政门前官员来来往往,忙碌着接驾的事情,听着周遭商贩们互相恭喜着逃过一劫,歌颂着皇帝英明,甚至听到了一些返回皇城的御林军津津乐道于英明陛下带回的那些神妙兵器,被称为“神机大炮”的东西……
可就是听不到那个她最为期待的声音。
卫明月坐立不安,她想着或许自家督公现在正在北镇抚司忙着接驾的事情呢?毕竟之前他只是随口一提,搞不好自己都忘了,那自己没有在本卫内迎接他,是不是很失礼,可抱着包袱走到门口了,她又想,督公从不会食言,也极少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他既然安排了,就必定有他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又踏实下来,到厨下煮了点粥,烧了热水,想等江忱到了,就让他梳洗一下,垫垫肚子再换衣服……
刚熄灭灶火,卫明月就听到了期盼已久的敲门声,她一路小跑着拉开大门,眼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
“督公!”卫明月一把拉住江忱:“您可算回来了,标下担心了您好久……”
“对不住,劳你担心了……”江忱似乎是很累,连笑容也带着一丝惫懒,右手拄着他那柄长刀,周身都带着卫明月没见过的迟缓,一向笔直的背也微微弓着,卫明月看到他熬得通红的双眼,心中一阵揪扯,赶快扶着他进了院子,又转过身去关门,嘴里碎碎念着:“督公您一走好几日,兄弟们天天念叨着,那战场上刀兵无眼怎……”她转过身,却是吓的满腹闲话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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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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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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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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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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