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看着桌上氤氲着热气的汤面,心中一暖:“白将军过来多久了?”
“没多久,说是郡主晚间去中军帐议事也没吃,她给郡主备下的时候,郡主叮嘱多做一碗给您的。”
“嗯。”裴昭换了件轻便的曳撒,拿起榻上的厚披风裹了:“那个先盖上,我去看看她。”
二人的房间不过十几步远,裴昭敲开梅郁城的房门时,她刚刚用完汤面,看到裴昭进来,还有些意外:“仲显兄?是夜巡有什么情况吗?”
裴昭摇了摇头:“夜巡一切都好,我就来看看你。”
梅郁城遂笑着请他坐下,裴昭心里堵着事情,欲言又止的样子梅郁城自然一眼便看明白了,便对白盏月道:“你帮我去烧点水来。”
支走了白盏月,裴昭也明白自己不能再犹豫了,遂开诚布公道:“我刚刚去后卫营巡视,看到平楚郡王,聊了几句。”
梅郁城听他提到萧泓,心中打了个点,暗忖自己对萧泓的情谊应该是藏的很深,不至于让他发觉才对,但裴昭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恍然明白了:
“我看到他身上的披风有些眼熟,似乎是你的物件。”
梅郁城闻言心中一松,遂点头笑道:“是那件,昨夜落了雪,我巡到后卫营,看到他傻愣愣地在那里看雪,许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吧,实在是个傻孩子,我怕他着凉,就把那披风先给他穿着了。”
裴昭听她这么说,眼前马上出现了个一派憨然的萧泓,心中梗着的东西瞬间松开了:“原来是这样。”
梅郁城看他信了,才放下心,抬头却对上裴昭异样目光:“阿薰,你还是这样心善,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真心未必会换来人家的真心以待,或许甚至是……”
梅郁城不明白他此话何意,裴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硬生生止住话头,梅郁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这些年我也的确遇到很多事情,但同样的,也遇到很多真心相待的人,我总觉得人生在世懂得自保是对的,然而总是要先付出真心,才能换来真心的,若一味防备,只能令自己高处不胜寒,就连陛下都有三五知己,何况我们这些凡人。”
裴昭听她提到皇帝,刚刚松动的那根刺又扎了进去:“那我呢,我算不算你的知己?”
梅郁城看着裴昭,突然意识到他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是有些陌生了,然而她依然相信儿时情谊不会更改,遂笑道:“自然是,你还是我的好兄长。”
“那你为何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裴昭心中一直压着的火不知为何一股脑卷上来:“就是因为当年我没有在你热孝中定下婚事,所以让你对我心寒了是不是?如今我后悔了,你能不能宽宥我一次?”
梅郁城万没想到陈年旧事居然一直压在他心头,心中虽然为难,却更想帮裴昭解开心结,当下摇摇头按住他的手臂:“仲显兄,你不要胡思乱想,那时候无论你因为什么婉拒了姑祖母的慈令,我当初没有怨过你,如今更不会怨你,我今日的拒绝不是因为你当初的回绝,而是时隔七年,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从倾慕变成了敬佩,你依然是我最尊敬的兄长,但已经不是我心中的良人,如果硬要逼你履行当初的约定,岂非辱没了你。”
梅郁城的体贴反倒激起裴昭更深的渴望,他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开口:“可我不在乎,你若愿意嫁予我,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等你回心转意。”
梅郁城看着他,心中一叹,却仍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可是我在乎,我明白爱而不得痴痴等候的苦,也曾让别人受过这种苦楚,我不会再害你经历一遍。”
她说出如此决然之语,于裴昭而言不啻利剑穿心,当下垂眸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我之间不是隔了七年的时光,是隔了一个花冷云。”
梅郁城不忍附和他的话,只能默然不语,裴昭遂一叹起身:“是近日事情太多,我一时迷了心性,方才来搅扰你,过了今夜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既然你要一个兄长,那我便只做你的兄长,但你也不要拒绝我对你好,因为想要对一个人好的心情,你我都懂,你不至于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自然不会。”梅郁城起身看着他:“你我之间还有兄妹亲睦,知己之情,你永远都是我的仲显兄。”
裴昭笑着点点头,笑容中的苦涩让梅郁城一阵不忍,但她也明白,事到如今自己若不能快刀斩乱麻,才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送走了裴昭,梅郁城只觉得身心俱疲,连白盏月的疑问都来不及解释,只推说是聊了几句军务便匆匆睡下,裴昭回到房内,亲兵又催他快用夜宵,可掀开盘子却见一碗热面早已失了热气,坨成了一块,小亲兵万分惋惜地道了句“可惜,面要趁热吃才好呀。”xiumb.com
裴昭却是被他这句说得一时失神:“是啊,趁热才好。”
同在此夜,宁王世子萧澎看着属下报上来接战第一日便折损如此多的兵马,一时陷入两难——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稳妥的自然是固守城池等自家父王的援兵,但他心里很清楚,父王已经占据金陵,江陵城对他来说虽然要救,却并非是最重要的城池,何况眼下越王打着那小皇帝的名号,无论真假,自家父王都不宜与他对上,故而定会叫自家那个能征惯战的二弟前来救援,那么守城的功劳,就又要被分去一半……
而第二条路,自然是听从“那一位”的建议,明日大举进攻御营,趁其不备……剿杀小皇帝。
“所谓,富贵险中求……”萧澎喃喃自语,扬声唤来侍从:“去将先生请来。”
两军对垒,一夜无战,而清晨越王眼望着萧澎排下更大的阵仗心中哂笑,却也不愿大意,招梅郁城前来道:“昨日便与你说反常必有妖,这小子昨天一败还不懂得龟缩保命,反而拉出更多人马,贤侄女儿你以为如何?”
梅郁城想了想笑道:“回王叔,郁城以为应是与咱们战前所虑有关。”
“差不离。”越王点点头,对旁边旗牌官道:“传令下去,加强中军营戒备,同时为防敌兵偷袭我粮草,着后卫营也打起精神来。”
旗牌官赶快领命下去,越王又对梅郁笑了笑:“这小子想要玩儿花的,咱们就陪他玩,左右明日金陵援兵到了,给他们来个卷包烩。”
梅郁城亦是颔首微笑:他们之所以在拥有优势兵力和破城利器时还要韬光养晦,就是为了掐着宁王金陵援兵即将到来时攻破江陵城,令他们内外不得相顾,也省得宁王的援军望风而逃,为将来进攻金陵铲除后患。
而城内之人不知城外人的计谋,只道是越王一时攻不下江陵所以才稳扎稳打,便生了闯营夺帅的心思,越王和梅郁城早早便料到御营在军中会有此等危险,才定下请皇帝移驾后卫营之计,为的就是防着宁王世子狗急跳墙进攻中军帐,而后卫营因为要保护粮草,也是重重守卫,更是安顿在五军的最后,本该是最稳妥的地方……
只是越王二人也不知道的是,萧澎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却通过某些手段知道了此事关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黄雀不查,也难免反被螳螂所伤,两军交锋,江陵的兵士果然如越王预料一般猛攻中军营,反被越王将计就计,切断其过长的战线,分割包围杀伤不少,可就在两军胶着之际,本是最为稳妥的废城后墙边,却集结了数十个黑衣高手。
正如越王所说,世子萧汉是稳妥性子,即使城墙边这种平素绝无可能被突破的地方,他也放了瞭哨和卫兵,但通过绳索和轻功突入城内的黑衣人武功极为高强,数个哨兵几乎瞬间便被杀害,只有一人强撑着发出了示警信号,更邪门的是,黑衣人们似乎早就知道了元德帝所在的位置,一路冲杀包围了后卫营小院,令萧汉一时措手不及。
萧汉亲自带后卫营的高手们拼命抵御,试图将杀手们拦在院外,同时迅速派出传令兵往左近的右位营和中军营报讯,梅郁城闻言大惊,可她一时联系不上越王,又身担右卫营统帅重任,不可擅离职守,只能派白盏月先带人去救,白盏月领命刚要走,梅郁城又将她叫住:“去支援世子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但我担心院内反倒容易被钻了空子,你去咱们前次巡营时摸到的那条小路,若是被刺客发现了,定要堵住他们,若是没有便相机进入院内护驾。”白盏月赶忙仔细应了,点起一队人马往后卫营赶。
此时宁王大军为了配合刺客,亦是不顾伤损,拼命冲击着王师的军队,可惜他们这样不要命的打法,碰上的是越王和梅郁城,不但没能冲乱王师的布阵,反而被越王将计就计困入彀中
皇帝居住的小院内,元德帝看看身边一脸凝重的温律,对她笑了笑:“这个小院现在被后卫营里外三层护着,且他们几个都是高手,爱卿不必害怕。”元德帝指指身边护持的内卫高手,温律转头看着皇帝眨了眨眼:“陛下,臣没有害怕,只是担心陛下安危,不过臣也明白,陛下乃天命所系,不是区区几个逆党宵小便可动摇的。”
元德帝听了她这话,心中赞许也有几分怜惜,只道她这话是说来给自己二人壮胆的,可不想温律接下来又说道:“陛下,不知臣是否可以持兵刃戒备。”
元德帝愣了愣,温律还以为是自己僭越了,赶快躬身告罪,元德帝却是摆摆手:“眼下是在军营,你自然可以持兵刃,难道朕还不信爱卿吗?只是……你哪来的兵刃?”
温律闻言行了个礼,从旁边自己随身之物那里取出一个长布袋:“臣有御赐的宝剑。”
承明帝见她拿出了那柄绯红剑鞘的御赐宝剑,一时恍然,他总忘不了当初姑祖母曦宗皇帝手持这柄宝剑在月下起舞的样子。一时心中感慨,也觉得别有意味:“怎么,爱卿要用朕赐你的剑来护驾?”
温律闻言颔首道:“臣在入宣府卫前不懂武功,但得陛下钦赐此剑后,臣方意识到自己乃是卫所武官,无论是否擅长,都该于此道上有所涉猎,便向同袍请教学了两年,虽然只是花架子,却也聊胜于无……”
本有几分玩笑之心的承明帝,却在听了她此番自陈后收起了逗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爱卿忠心朕明白了,不过你是女子,我是男人,朕还不至于让你这一纤弱女子保护朕。”
却不想温律执剑下拜道:“陛下是君王,温律是臣子,君臣之道在先,男女之别在后,臣虽不才……”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跟皇帝矫情有些过分,君臣二人面面相觑间,元德帝突然莞尔一笑:“朕总是羡慕历朝历代的贤君有忠直之臣在侧,可以时刻警醒言行,不想今日在此危难之际,全了这个心愿。”
温律一时心中赧然,更是丝毫不敢沾沾自喜:“陛下,与臣怀有一般心思的人很多,只不过臣有幸跟在陛下身边罢了,比起那些在外面奋勇杀敌的同袍,臣之所为,不过微末。”
听了她的话,元德帝居然生出一丝敬意,微微颔首道:“是你之幸,也是朕之幸。”
温律愣了愣,更不敢多说了,便执剑在元德帝身边站好,元德帝看着她单薄的侧影,一时竟生了想要揽入怀中的心思,虽然明白这里面大约有三分是爱怜,却也清楚,自有七分是眷恋。
萧禹没有想到,自己竟在这此生从未有过的危难时刻,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此时的温律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君王心中掀起何等惊涛,她只是恨外面这些乱臣贼子,为一己私利便要将太平盛世搅翻,将圣明天子逼迫到如此地步。
此时,身在东厢房内的萧泓也意识到,这么多敌兵围困,肯定不会仅仅为了大军的粮草,即使他现在没有内力,多年习练暗器练就的耳力也告诉他,外面那些并不都是兵士,遂抬头对门口小心戒备的萧钲道:“把我的东西都拿出来。”
萧钲转头急道:“殿下,这怎么……”
“拿出来。”萧泓面容平静:“万一真攻进来,我也得有东西自保。”
萧钲心里明白他要那些东西绝非只是为了自保,可萧泓的神情不容抗拒,萧钲还是老大不愿意地到身后行李中取出了他要的东西,放在旁边桌上。
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萧钲瞠目结舌了:“打开门。”
“殿下!”
“打开。”萧泓看着萧钲的眼睛:“已经过来了。”
萧钲闻言心中一凛,他也明白比起自家殿下的安危,此时皇帝的安全更为重要,只能咬咬牙打开房门,果见西墙之上无声无息地现出一排身着劲装,布巾蒙面之人。
萧泓在东厢,自然就与这些人对上了,居中之人目光一厉开口,即使在外面己方兵士们拼命想要冲进来救驾和叛军拼命阻击这样乱嚷嚷的环境里,依然清晰入耳:
“阁下何人?”
“平楚郡王,萧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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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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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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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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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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