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郁城和钟铉走到御驾前,秦葳已经有眼色的屏退了屋内伺候的人,承明帝明显是刚刚歇下还颇为疲倦,却很好脾气地开口道:“两位爱卿如此着急,是何大事?”
钟铉看周遭没什么闲杂人等了,方才开口:“禀陛下,臣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北梁突破了大同卫防线,已经入关,大军压境,约有十数万到二十万,一路直往太原南下,看意图是要来惊扰圣驾,一路东进直隶,已经快到京师周边了,眼下臣已令山东镇抚司死守确保圣驾安稳,可陛下要北上回京,怕是风险太大,还请陛下乾纲独断,是否暂且移驾南下。”
梅郁城闻言心中大惊,早已转过数个心思,承明帝却并未作出什么激烈举动,梅郁城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微眯的双眸凝着极冷的目光,落在钟铉身上。
梅郁城心一沉,知道君王是已经对这位封疆大吏起了疑心——毕竟刺王杀驾之事发生在他治下,如今又报上这样惊天的军情……
梅郁城立在一旁便暗中戒备起了,以防有什么变故,钟铉却未抬头,只是再俯首道:“陛下请速定夺,臣定举全省之力护陛下安妥出海,再死守山东,不教敌寇南下半步!”
梅郁城明白,此时承明帝心中在权衡,而钟藩台也明白,自己眼下一如被架在火上烤,所凭的不过是数年尽忠职守赚来的信任,可自己一介外官,留在君王那里的好印象又能有多少呢?
就在屋内鸦雀无声之时,房门被人敲响,秦葳赶快走到门边轻声呵斥,外面的小内宦却哆哆嗦嗦开口:“秦公公,是京师密折。”
秦葳一听不敢大意,赶快将门开了道缝拿进来呈给承明帝,承明帝自玉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拿其中一把打开了密折的木盒,扯掉封条展开细看,不多时眉间舒展,却因紧咬的牙关,让他一向温润的面庞起了些不同以往的坚毅轮廓:“就依卿所奏,速清路途往登州卫,你下去布置吧。”
钟铉松了口气,告退一路小跑走了,承明帝又转头对秦葳道:“叫他们三个过来,朕要发密旨。”
秦葳赶快去出去传相关的内厂太监,房内就剩下了承明帝和梅郁城二人,承明帝抬头看看梅郁城,将手上的密折收了:“是孚信三日前的折子,他们已经在京城发现了端倪,并提前排布了,你速去点兵,将受伤将士交代给山东镇抚司照顾,今日连夜启程往登州,另外,出去告诉孚信的人,让他即刻返回京城告诉他按老规矩,等我的密折。”
“是!”梅郁城行礼转身便离开了,秦葳带了三个内厂传讯太监前来,承明帝书就三封密折,叮嘱他们道:“分别送到你们各自差事那人手里,若送不到了,便就地焚毁,隐匿起来待朕回来,朕不会怪罪你们,然若消息漏泄……”他将三个年轻内侍挨个看过去,一字一顿道:“诛三族。”
三人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纷纷叩首口称誓死也要将消息送到,承明帝挥手令三人马上出发,抬头对秦葳道:“马上收拾行装,无用的行李就放在此处,机要物件你随身带着。”说完便起身:“开门吧。”
秦葳直到安顿好一切跟着承明帝步出山东布政使司大门时还如在雾中,仅仅一个月前他在京师里循规蹈矩安安稳稳的守着自己的差事,若非师叔头风发作,也轮不到他伴驾出巡,怎么如今就成了这样!
可他偷眼看向皇帝坚毅侧颜时,又想起了老总管李怀的话:咱们是伺候皇上的,平日一切只要忠于君王,按他的吩咐办事就是了,但若临大事,须赴汤蹈火时,十二监就是第一块铺路的板子。
思及此处,年轻的内侍按下惶惑不安,跟紧了君王的脚步。
梅郁城亦是紧紧跟随在承明帝身后,而她身后是白风展,温律,白盏月和南麓四人,除了梅郁城,无人知晓皇帝为何突然传令起驾,也不知銮驾要往何处。
但白风展等几位经验丰富的将领都看出来了,此番随驾并未带上昨夜负伤的兵士们,就连裴昭也被留在了布政使司内,且梅郁城排布的还是急行军防御队列,定有大事发生。
刚出济南府,皇帝就将梅郁城召到了车驾上,承明帝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着淡然,甚至还有心思对梅郁城笑了笑:“你倒是沉得住气。”
“臣的任务是保护圣驾安全,旁事皆由陛下圣断便是。”
“好,朕就喜欢你这么听话。”承明帝笑了笑,下一瞬却深深看了梅郁城一眼:“御妹不要慌,听朕的话便可平安。”
不知为何,承明帝一言出口,梅郁城倒是真意识到自己的确从午后就开始心慌,但这种心慌并不是源于畏惧,而是对未知不确定的惶惑,为了社稷她可以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但眼下她所守护的,是皇帝,是国祚,而此番能否护其安妥,她并不确定。
但既然承明帝这么说了,梅郁城便马上甩开一切顾虑,行礼道:“臣妹明白,还请陛下示下。”
承明帝点点头:“咱们不去登州,来不及的,咱们往南走,去济宁。”
梅郁城一听就明白了:“陛下要沿运河回京?”
承明帝微微颔首:“是,回京,但不是燕京,咱们回金陵。”
梅郁城秀眉一扬,即使是她,乍然听到皇帝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断,也无法完全不动容,但梅郁城还是压下疑问,俯首应到:“是,臣妹这就吩咐得力之人快马往济宁船舶司安排船只。”
“好,”承明帝点了点头,梅郁城转身欲下车时,却听皇帝喃喃自语:“圣祖英灵,金陵王气会护佑咱们的。”
梅郁城心一沉,知道此时自己回应还不如装没听到,便硬起心肠下车了。
因白风展身上有伤,梅郁城便令白盏月带一队铁骑军快马往济宁安排,又将承明帝的安排告知各位将领,随銮车驾改了方向,一路南下直奔济宁州。
承明帝所料不错,山东往京师的道路已经被北梁军截断,故而本该送入京师的两本奏折也只送进去一本,江忱拿到了那个血迹斑斑的盒子,就明白虽然京师尚未面对兵临城下之境,但北梁人已经闯入北直隶了。
数日来,边关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卫明月已经心惊胆战到麻木了,可这本裹着君王御用明黄绫子的奏折还是让她的心又颤了颤,她很想知道上面的内容,但她也明白,那些不是自己可以看的。
北梁入关已经数日,山西山东两地的抵抗和宣府卫对北梁的威慑,为京师赢得了些许时间,可皇帝不在京中,临行又没有确定监国人选,无论是后军都督府还是内阁,都无人可以越权调度京师附近兵马,更不用说无人能动用传国玉玺,各省镇抚司也无法入京勤王。
卫明月知道,自数日前自家督公就在等皇帝的密旨,此时密旨到了,他的眉头却越攒越紧。
“你看好往来文书,我进宫一趟。”江忱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揣上奏折出了门,卫明月跟在后面应了一声,新的线报文书便又堆了过来。m.χIùmЬ.CǒM
江忱穿过崇明门和昭庆门一路往西内苑司礼监而来,到了十二监的地盘上,自然逃不过高峤的眼睛,没多久便有小番子来报说江督公进了司礼监大门,似乎是去找老祖宗的,高峤虽然知道江忱定然不会害自家师父,却也担心着风口浪尖上的老总管,便叫来个得力的徒弟,让他去司礼监守着打听打听,那小内宦却先凑到他耳边道:“干爹,儿子刚刚看到师叔手下的小莲子已经在那儿盯着了……”
“呵,他倒是利索。”高峤笑了笑:“别想偷懒,你师叔是你师叔,给我守着去。”
小内宦赶快低眉顺眼地应了就要下去,高峤又叫住他叮嘱:“别让你师叔的人发现你,他脸皮薄,回头该记恨我了。”
江忱到了司礼监,老总管看他神色就知道是有大事,抬手屏退了随侍的小内宦,起身对江忱行礼道:“督公有事?”
江忱赶快上前扶住他手:“李阿伴折煞我了,阿忱有大事要跟您商量。”
李怀点点头,听江忱将内卫和后军都督府获取的军情,以及承明帝的决断都说了,拿着江忱提笔写下的两个字,老总管沉吟许久:“陛下他,真的决定去这里?”
“正是。”江忱点点头,李怀也微微颔首:“我明白了,此事我会让得力的人去办,可京师……”
“我马上要去同裴将军商议此事,怕是要请永王殿下坐镇才行,但我料他一定会推辞,或许到时候还要阿伴请太后她老人家出马劝说才成……”江忱凝眉道,李怀亦是点头:“正是如此,那咱们分头行事,惟愿陛下平安,早灭外虏,平内患。”
“有劳了。”江忱匆匆拱手出了司礼监,两侧廊下偷听的两个小内侍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再也憋不住才敢缓缓吐气——他们明白,哪怕只是呼吸声,都会被刚刚路过的这尊神发现。
江忱从司礼监出来便回了后军都督府,见到刚刚部署防务的回来的裴暄,二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半个时辰,裴暄送江忱离开后,就去了永王府,谁想到了永王府,却见四门紧闭,裴暄上前一通敲才有个老家人打开旁侧的小门拱手道:“这位贵人,我家王爷身体抱怨,闭门谢客了,您请回吧……”
裴暄闻言心一沉,暗忖这事儿怕是被江忱给猜中了,但还是不死心,上前还了半礼:“烦劳尊介向王爷禀一声,就说后军都督府裴暄到了,无论如何要见王爷一面。”
那老家丁却是一叹:“侯爷,请回吧,我家王爷谁都不见……”说着竟将门又关上了,裴暄上前,却听到大门上闩的声音。
他长叹一声,转身回了衙门。
虽然永王已经间接表明了态度,但第二天内阁组织的朝会上,内阁两位阁老和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等人还是联名上书,请永王监国抵御北梁入侵,永王依然是闭门不见,只是传出消息,说自己身染重疾,无法承担监国重任。
内阁和文武众臣再三请求未果,午后太后的懿旨也下了,可永王还是拒不出山。
裴暄急的嘴角都破了,他怎么都不明白如此国家危难之际,当年监国十数年力保朝局稳定的永王为何就不愿出来再担大任,一时无奈,便想着趁回府更衣的机会问问自家祖母谁还能劝动永王,却不想到了老太君那里,正赶上冷倾国施针完毕,打算告辞离开。
裴暄看到她,心中突然一沉,上前见礼道:“冷大夫可否留步,我稍后有话想对你说。”
冷倾国点了点头:“那我去花厅等侯爷。”
裴暄进屋问候了老太君的身体,又将疑问说明,老太君却是一叹:“他这是在避嫌,皇帝正在盛年,现在莫名其妙的远离京师又联系不上,之前又出了代祭泰山那档子事儿,永王是不会再趟这趟浑水了……”
裴暄闻言急道:“祖母,您是说永王殿下爱惜羽毛,怕堵不住悠悠众口?”
老太君抬眼看了看他,摇摇头:“不,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陛下。”
“为了陛下?”裴暄皱眉:“孙儿不懂……”
“你现在不用懂,也可能永远都懂不了,你还是赶快去跟江家那小子商量商量,怎么与内阁合力保住京城吧。”老诰命一改往日慈祥,肃容盯着裴暄道:“你提督九门,江忱执掌内卫,你二人精诚合作后军都督府便可正常调兵遣将,定可保住京师,别人都靠不住,无论是内阁,还是殿下,你们只能靠自己。”
裴暄听出了自家祖母话语中的严峻,起身肃容行礼道:“孙儿明白了,我这就去跟孚信商议此事。”
老诰命一直绷着的面容这才和缓下来,抬头看着自家顶梁柱长孙道:“大同府本该是咱们守定的,此番被攻破,也该由咱家人将北梁鞑子赶出去,你要当心,也要勠力为国,不可折了庐阳侯府的气节。”
裴暄听自家祖母这样说,心中亦是一阵激荡,再端正下拜道:“谨遵祖母教诲,孙儿定不辱命。”
老诰命点点头,挥手让他去忙,裴暄快步走出二门,忽然想起冷倾国还在花厅等着自己,便转了方向过去,二人相见一时无语,许久,裴暄直截了当开口:“京师不日便会有大战,冷姑娘若要带家人返回清河,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冷倾国闻言,唇角挑起一丝笑意:“侯爷是看不起我们江湖人么?还是觉得我们冷家都是重利轻义的行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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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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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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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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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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