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郁城一行人连夜收拾残局离开荣昇老店,赶在天蒙蒙亮时到了城门下,早有内厂的人在门口与白袍一起候着,内行厂的牌子一亮,入城无比顺利,梅郁城亲自押着车将那些尸身送入定安坊,交代温律得了结论马上书写缄封遣内卫送到宫里,便赶着早朝将散的时辰递了牌子进宫,花冷云陪着她一路进了朱雀门,在第二道宫墙光耀门前,便有内侍上来按例拦阻花冷云,并请二人解剑,梅郁城怕花冷云不知这规矩吃亏,便转身目视他提醒,却见花冷云虽然将佩刀交给了内侍,却死死盯着那边,似乎是很不舍的样子,梅郁城赶着进宫无暇细问,只是心里打了个点。
梅郁城在朝房等到早朝散了,便有内侍来请她倒御书房,君臣们一别数月,梅郁城虽然早已上奏本禀过宣同一战的经过,毕竟还有许多在奏折中无法细说的,再加上承明帝关心她的身体,又要叮嘱塔靼提出重开边市,着梅郁城全权主持防范之事,这议事就直议到午牌时分,因太后一直喜欢梅郁城,承明帝又带着她去陪太后用了午膳,说了些家长里短,边关风物哄太后高兴,本是十分寻常的臣女请安,传出仙居殿却是变了味。
午后少阳院的六部内值房里,当值的郎官们各自处理着手里的公务,皇城共有一内一外两个值房,内值房是为方便皇帝传召六部问政而设立的,同时也为朝中重臣揣测上意留了个口子,内宫里一举一动都微妙地关乎外朝,承明帝不在乎散布出去的事情,自然就逃不过这些当值官员的眼线,今日梅郁城进宫大几个时辰这事儿,一时引得值房内议论纷纷,说的不过还是流传了数年都说不腻的话题:承明帝到底是不是喜欢梅郁城,会不会将她收在后宫内。
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这不过是个办公之余打发时间的闲话,可对于刚刚升任兵部员外郎的王敬宽来说,许多话却着实无法入耳。
户部一个老资格的郎中在听过同僚们有眉有眼的议论后,讳莫如深地摆摆手:“别瞎猜了,你们不知道梅郡主刚落生时那些事情,还在这里瞎揣测,依老夫看,若是陛下无意于她,梅郡主也很难再嫁了,毕竟就连贵为公主之子的裴将军都压不住她的命格……”
众人听他说得新鲜,纷纷围上来问,那老郎中正闲的没事,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据说当年梅郡主落生,整个京城的梅花都开了,一时香沁透天,老侯爷破例在她出生就起了现在这个学名,据说当时的钦天监监正是老侯爷的好友,给梅郡主算了个富贵无极的命格,可是福祸相依,她富贵无极,那一般人的命格可就压不住她,要我说,老侯爷盛年折在北梁人手里,还算不到梅郡主身上去,毕竟那一战本就是死而后生,大将阵前亡也是难免,可裴将军就不一样了,那一战可是大胜,谁知道他就能栽在暗箭之下……”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倒不是看到了旁边王敬宽恨得折断了手中的毛笔,而是隔着稀疏的竹帘,看到门口走进来个穿红袍的——六部的部堂,不端架子,愿意来值房枯坐的就只有一位……m.xiumb.com
果然,门帘掀开,一屋子人全都起来行礼寒暄,唯独王敬宽匆匆抱拳叫了声“裴大人”便挑开帘子出去了。
“翰之这是……内急?”来人丝毫不以为忤,还说笑了一句,刚好冲散屋内尴尬的气氛,不多时众人便各自落座继续公干起来。
来的这个不是旁人,正是裴家上一代庶出的二老爷之子,也就是庐阳侯裴暄和已故大同卫指挥使裴昭的堂弟,时任礼部右侍郎的裴旷,裴家老少三代都是出了名的兄弟齐心,虽然他脾气好,值房里众人自然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讲他堂兄阵亡的事情。
却说王敬宽在值房里听那些人编派梅郁城,一则是为她不忿,二来是听人又提起裴昭如何如何,心中不服,更遑论对梅郁城数次拒绝的挫败,一时百感交集,一时又意兴阑珊,看看当值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走出内城昭庆门打算出宫,一转头却看到远处光耀门那里站着个身着武官朝服的人,他估计此人应是在等尚未出宫的梅郁城,但令他奇怪的是,那个人的身形分明是个高大的男子,并非素日跟着梅郁城的白、柳二人。
“难不成是那白衣军师……”王敬宽这么想着,也没太在意,转头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白风展乃是宣城的指挥同知,若是他也该着的红袍,怎会是青袍,一时间,他脑海里浮起一人容貌,咬咬牙转身就往那边走,走了几十步,对面之人也看到了他,这下都不用仔细看了,就看他那不经意戒备起来的样子,王敬宽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当下噙着个冷笑走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花百户,久日不见。”
花冷云看他补服变了,知道是升官了,也不想跟他计较,便规规矩矩行礼应了一句“王大人”,按说他俩不熟,王敬宽专程走过来受他这一礼已经算是挑衅了,此时见好就收还算过得去,但他此时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又早就将花冷云当做了假想敌,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冷笑一声:“花百户这是在等梅郡主?”
花冷云懒得理他,却不得不规规矩矩再行礼:“正是,主帅入宫觐见陛下,令末将在此等候。”
王敬宽闻言微微挑唇:“看来郡主的确是器重你,不过本官倒是奇怪了,听闻边关大捷,许多将士都得了封赏,好像还有个连升三级的,怎么花百户的军阶也没动一动?莫不是郡主疼惜你,舍不得你上战场?”
这话就说的很难听了,可四顾无人,他这么笑眯眯说出来,花冷云若是动怒了也没个人证,只能被当做冲撞上官,若是不想给梅郁城惹麻烦,就只能忍着,若按花冷云素日的性子,即便不顶撞他,也要顺着他的话认了,刺一刺他,可边关生死一遭下来,花冷云往日浮躁性子沉了许多,这些日子听金冲等人述说朝中局势,也明白有些事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懂朝局,不会打机锋,但装傻还是会的,于是退后半步,脸上波澜不惊拱手:“王大人说笑了。”
王敬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免一阵纳罕,心说这炮仗是转性了?刚要再说点什么,却见门口闪出袍服一角,富贵无极的紫色历来是一二品大员和皇亲国戚才可着的,王敬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梅郁城在门里就听见了王敬宽揶揄花冷云的话,一时厌恨憎恶压都压不住,撩袍出了门,凤目微沉,朱唇衔怒,盯着王敬宽一言不发,看得他既惊又惭,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礼,梅郁城一改往日谦逊之风,负手哼了一声,便转向花冷云:“那些内侍愈发没有眼色了,怎么不带你去外值房奉茶,就把你撂这儿了?”
花冷云知道她是刻意无视王敬宽,心中暗笑,脸上却不显:“有小公公来叫了,是标下不想去,主帅这就要离宫吗?”
“嗯,去找令宥。”梅郁城说了一句,花冷云就知道应该是温律那里查出什么来了,此时亦有机灵的小内侍为二人送还了佩刀,梅郁城从花冷云手里接了自己的佩刀,余光扫到王敬宽一直死死盯着花冷云腰间那柄,目光中的嫉恨藏都藏不住,当下心中厌烦,匆匆行礼别过就带着花冷云走了。
出了皇城,二人上马往定安坊走,行至清净处时梅郁城转头看看花冷云,突然开口:“改日给你寻柄好刀,这刀虽然也不错,但定非库部匠作大监的手笔,顶多是王瀚之求赵主事锻的,有何稀罕。”
她这么没头没尾地说一顿,花冷云有点转不过味儿来,愣了愣才试探开口:“我倒是……挺喜欢的,主帅是怕王大人不高兴吗?”
梅郁城一听火气更甚,自然不是冲着花冷云,一拽缰绳冷哼一声:“怕他作甚,我只是厌烦他,刚刚他跟你没说什么好话吧?”
花冷云这才明白她这火气是哪儿来的,想了想,突然笑了:“我忘了。”
“忘了?”梅郁城有点意外他这个回答,花冷云看周围无人,笑着打马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王大人从那边城门一路奔过来,绝似坊间斗狗,他说些无聊的话,我就给了个耳朵听着,时不时装装应声虫,脑子里根本没过,我当时看日头过午,光琢磨主帅你怎么还没出来,是圣上拉着你议事,还是被什么大人给缠上了,王大人吊着两条眉毛说的啥,我现在竟都忘了。”
梅郁城听他将王敬宽比作坊间斗狗,虽然不雅却生动肖似,“噗嗤”一声就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花冷云嘿嘿一笑,手抚上腰间横刀的龙凤环:“这刀挺合用,哪怕是赵大人铸的,也比一般民间大家的不差了,它出自谁手不重要,关键这是主帅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我是要用一辈子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梅郁城一阵心酸:“这样哪里算是我送你的……”
“算的,主帅你当时已经收了,转手给我就是送我的,再有好的也比不上这个。”
梅郁城一时无语,手拢在袖里死死拽着缰绳,勒得生疼:“又不是在营里,不必一口一个‘主帅’,就像当初那样唤我就行了。”
花冷云转头看看她,再回头却已到定安坊内行厂门口了,便先止住话头护着梅郁城下了马,跟在她两步后往门里去时,才小声应了句:“没事,我习惯了。”
二人进入内行厂的殓房,里面已经收拾利索了,温律看梅郁城到了,赶快迎上来:“郡主,属下已将验尸结果请内厂的公公送到宫里了,是……”
“我看到了,也已经回禀了陛下,只是过来看看情形,你这边要是结了咱们就回去,尸首存在这里就好。”
温律听这话就知道梅郁城是不打算在这里听自己说详细结论了,便没多说,跟着她出了内厂,三人上马,梅郁城却并未往侯府那边走,而是向着东市方向去,花冷云问了一句,梅郁城笑道:“忙了大半日,你二人还没用饭,咱们找个馆子边吃边说。”
到了东市,梅郁城却恍然忆起自己已经许久没逛过京师这最为繁华的地方了,许多记忆中的店面竟已经都改了模样,一时无奈,便转身问二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温律表示自己都是在衙门里用,极少出来,梅郁城又问花冷云,花冷云想了想,指指前方挂得挺高一溜挑旗:“去那儿吧。”
梅郁城没想到他倒是有想去的地方,心说正好,便随他到了那间酒楼,却见两层雅致楼舍,不似京师风貌,倒有些江南味道,牌匾上端正遒劲三个大字“客京华”。
这名字乍看有些怪,细思却意蕴悠长,梅郁城不由得心中一赞,三人走入酒楼,里面与京师大些的酒楼差不多,一楼是个大厅,此时三三两两有人在饮酒用饭,小二迎上来,殷勤笑意在看到花冷云时又加了几分,也不问便引着三人往楼上走,梅郁城才知道这地方不是花冷云随意挑的,但也未多言语,只留心看着,楼上雅间一路过去,均是以西湖十景命名,小二则侧头对着花冷云殷勤道:“爷,还是到曲院风荷吗?”
花冷云转头看了看梅郁城,目带问询之色,梅郁城微微一笑:“你定便是。”
三人进入名为曲院风荷的雅致隔间坐定,小二端上来碧绿的龙井茶汤,梅郁城品了一口,只觉得比侯府里的也不差,不多时小二端了四样小点上来,梅郁城才恍然明白花冷云为何指名要来这儿。
她在那四个小点中,看到了当初他给自己做过的糯米丸子和豆香米锦。
梅郁城抬眼看着花冷云,他执起茶壶给三人添了茶,似不经意开口:“我大舅妈是江南人,我从小跟着她长大,你是知道的,这些菜是她的家乡菜,小时候闲着调皮,就缠她教我怎么做,不过这里的才是正宗,眼下春季燥热,吃点挺好。”他这么说着转向温律:“温大人吃得惯吗?”
温律笑着点点头,神色里有往日难得一见的轻松畅然:“我是江南人。”
本是轻松愉悦的一番话,梅郁城心中却生出些酸楚,不多时热菜也端上,梅郁城心中有事,吃不下多少,便推说自己在宫里用了,只是让花冷云和温律多用点,温律看桌上这些基本都在宣城都司府吃过,但味道又不尽相同,联想到刚刚花冷云说的那些话,心中已有七八分计较,不过她是极不爱瞎打听的那种性子,便埋头吃饭,连眼神都小心着,不往花冷云那边瞟。
少时饭菜用的差不多,花冷云唤小二来续了壶茶,就叮嘱他出去把门关了,再坐回来时,一边给二人添茶,一边低声对梅郁城道:“叮嘱了不让人过来,你们可以说正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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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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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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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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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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