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欲开口,就见一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李贺脚边。
小太监满头是血,模样狼狈极了,“掌印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刘学士的夫人伺候不周,被皇上掐死在了龙床上,如今正龙颜大怒呢!”
桑婉被这话里的信息量震住了,差点以为是她听错了。
似乎是她这副被吓住的模样取悦了李贺,他忽然笑了声。
“娘娘可是被吓到了?”他开口询问,细长的眼角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没规矩的东西,冲撞到了太子妃娘娘,自个下去领罚吧。”
声音依旧淡的没什么情绪,可却让小太监瞬时抖如筛糠。
“方才那奴才的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李贺的眼底深的彷如幽潭般见不到底,如同他低沉轻缓的声线般,“娘娘美艳无双,这世上男人自然都会为娘娘倾心,皇上向来最好美色,必定不会让您香消玉殒。”
他的每个字都扎在桑婉的心口上,刀刀致命。
原本狭长的巷路在这刻近的仿佛只有几步路般,桑婉攥紧了衣袖,试图压下心尖的惧怕和紧张,步步艰难的踩在宫道上。
她怕。
怕会被困在这深宫中,成了那狗皇帝消遣的玩物,怕让阿爹和兄长们蒙羞。
可她更怕死。
她本就无错。
凭什么死的人就要是她?
凭什么死的就不能是那高位上的皇帝!
桑婉停住步,“厂督大人。”
这一唤,让李贺也跟着停下。
这是桑婉第二回与他对视。
头一次时,她只以为对方是个来听戏的官家子弟,还认真的欣赏了一番好皮囊。
可这回,她抬脸看他,却是止不住的紧张。
“娘娘唤咱家何事?”
宫灯在长巷两侧挂起,暖黄的光影投射在二人身上,就连李贺脸上的病态都消退了不少。
她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两人有着将近半头的差距。
往日里随口轻笑逗弄的话,却在此刻难以出口。
“掌印既是觉得这世上男子都会为本宫倾心,那掌印如何?”她静静的说着话,“本宫在掌印眼里够美吗?”
这话让李贺微微挑起眉梢。
他背手而立,却没说话,只是笑声加重。
桑婉听着他的笑声,突然有些懊恼和羞怒,却也明白此刻的她有多可笑。
“娘娘这算是在勾引咱家吗?”李贺笑笑,睥着她这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可却没有表露半分情绪,“只可惜,咱家是个阉人,解不了娘娘的风情,也帮不了娘娘。”
桑婉却不想死心。
在她看来,委身于个太监都要比被那皇帝玩弄来的好,更何况李贺还是这大周最好看最有权势的太监。
她慢慢道:“掌印既觉得本宫美,那必然是这张脸能入得了掌印的眼,既是爱美之人不如再做回护花之人。”
“掌印可敢?”
李贺近距离瞧着她,漆色的眸子淡的看不见半点情绪,“太子妃娘娘是在激咱家?”
“不敢,只是想求掌印个恩典罢了。”
李贺低声笑了,“娘娘真是折煞咱家了,咱家一个阉人焉能给娘娘什么恩典?”
嘶——
这死太监当真是半点口头上的风都不肯松。
桑婉又凑近了点,足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清淡的药涩味。
“若是本宫想与掌印你……结为对食呢?”桑婉挺立在冷风中,说话也有些结巴,“掌印既然喜欢美人,那为何……我这个美人就不可?”
勾人的话说出口,桑婉便一瞬都没从和他的对视中移开过。
桑婉在赌,赌李贺对她有那么丝兴趣,赌他想要她。
宫里的奴才们结为对食早已不是秘闻,宫女与太监都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的可怜人,搭伙过日子也好过在宫中被蹉跎半辈子。
太监因失了子孙根又不像宫女有年满出宫这一盼头,早已在这皇城中被困成了非人非鬼的样子,喜怒哀乐更是不能与常人并论。
若是宫女能攀附上个大太监,说不上一朝变凤凰,但总归是能脱身成小半个主子,有了依靠和庇护在身。
桑婉如今求的就是这份庇护。
她心知李贺有法子能救她,也唯有他能救她。
李贺慢悠悠的说:“娘娘可真是看得起咱家,咱家一介阉人,是这皇城最低贱的奴才,怎能和天子抢人。”
他的眸光很冷,很凉,不似常人该有的温度。
“若是天子抢不过掌印呢?”
他只是依旧轻笑着,可眼底的笑意却浓烈了不少,“娘娘慎言。”
慎言?
慎什么言呢?
他分明是喜欢这话的,也分明是痛快这话的。
“李贺。”桑婉轻声唤他,语气娇软,“你要了我吧。”
这一声“李贺”让他的眸中顿时晦暗难明,抬起的指腹像是在她脸上摩擦,却又迟迟未完全落下。
他忽地又笑了,“娘娘真是一等一的妙人,还望莫要后悔才是。”
得了这话后,桑婉瞬间松了口气,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可垂眼的功夫,刘夫人的尸身就已然被小太监扛出了宫门口。
她的衣衫被尽数撕碎,仅余下染血的肚兜和亵裤在身,原本白净的皮肉累累淤青,竟是没一处好皮。
桑婉刚好撞见她那双惊恐睁大的眼,内里满是空洞、麻木,毫无半分生机。
这一瞬她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幸而被只手挡住了视线。
“还不走?”
那小太监吓得连连称“是”,背着刘夫人的尸身匆匆就要离开。
“等等!”桑婉开口唤住他。
她身上的披风解下,硬忍着对死尸的恐惧披上,也算是给了刘夫人个体面。
李贺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掩住了鼻尖,似是对这血腥味不喜。
直到那小太监背着尸体走远后,他才开口:“娘娘仁慈。”
桑婉回答:“应该说掌印仁慈才是。”
她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兴致,只是眉眼弯弯的笑望着他。琇書蛧
桑婉清楚,只要她还有一日在这帝王家,那怕是一日都离不得他。
成为李贺对食的当晚,桑婉听说皇帝发了好大的怒,竟是一道令下去斩了满宫伺候的人。
据说,乾华宫的殿门都被鲜血给浸染透了。
最后还是李贺出面,替皇帝物色了新的美人才消减了他的怒火。
王青与她说这些时,还不忘将手中剥好的核桃奉上来。
“干娘,干爹这回为着您可属实是不容易,可也看得出您在干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要不怎么说这太监的小嘴都是抹了蜜的,专会挑好听的来说。
可桑婉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七八日。
这期间内,李贺像是全然忘了还有她这个新结上的对食,一面都未曾露过。
而这满宫里的人似乎都把桑婉这个太子妃给忘了,倒让她过了段安生日子。
第八天时,三草被王青带到了这处偏殿来伺候,才见着她就扑上来大哭。
“太子……太子在您进宫第二日就立了那个小贱人为侧妃,说是她有了身孕,还把您住的月华楼给了她!”三草哭着说:“娘娘,如今我们在太子府已经没位置了!”
喔。
狗太子立侧妃的速度,倒是比桑婉想的还要快了些。
对此桑婉并不意外,还拍了拍三草的肩膀以示安抚,告知她旧物不去新人不来的道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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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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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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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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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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