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那三辆幽灵般的黑色小车,还是厉晋远,都不见了踪影。
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平线,一轮弯月升上树梢,散发出淡淡的光华,给渐渐浓郁的夜色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浅亮。
这个地方偏僻,老远才有一盏简陋的路灯,散发出暗淡的白光,把她的脸色也映得惨白。
她茫然四顾,入目到处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灯火。
耳畔,缠绕了聒噪的蝉鸣,一声又一声,叫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林甘蓝心里焦急,可除了等待厉晋远归来,她什么也没做不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站在风口,迎着夜风吹,反而还出了一额的汗。
手背抹上去,是凉的,黏乎乎,很不舒服。
“到底怎么样了……”她站了许久,脚踝还有伤,渐渐撑不住,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索性直接坐地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两膝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起来,地上凉。”
她抬头,入目是一只伸出来的大手,掌心纹路明晰,骨节分明。她把手交过去,触及之处,干燥而温暖。
她坐得久了,腿脚有些僵硬,扶着他摇晃着站起来,劈头问:“我爸……怎么样?”
“抱歉,没追上……”
林甘蓝低头,眼睫盈了一点水光,不肯让他看见,闷闷地扯了扯嘴角:“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
那群人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显有备而来,就算厉晋远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凡人。
她缓缓蹲下身,把头埋进臂弯间,单薄的脊背微微起伏,有些绝望。
厉晋远蹙了蹙眉心,也蹲在她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耳垂,温热的指尖沿着耳廓的形状一点点描画。
“你干什么?”
耳朵是她的敏感部位,林甘蓝正伤心,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
抬起头的时候,厉晋远清楚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挑起林甘蓝的下颔,强迫她抬起头来,沉声:“哭没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林甘蓝的声音分明还含着哭腔,但她不承认,起身推了厉晋远一把。
像是发泄似的,她朝他吼:“我知道你帮了我,我都记着的,我会报答你的。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很担心我爸,你能不能放我安静一会儿?”
他缓缓摇头:“你独自待着,更容易胡思乱想。还有,我帮你,没想要回报。”
林甘蓝嗤一声:“亲兄弟明算账,不谈回报,你凭什么这样帮我?难不成,我们还谈感情?”
她的语气讥嘲,睨着眼看他。
厉晋远的五官似乎蒙上了一层寒气,更显冷硬了,仿佛下一刻即将爆发的火山,有种危险来临前的平静。
但他最终没爆发,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她皱眉:“干什么?”
“你不是想发泄?咬我。”
她睁大了眼,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极为严肃地跟她讲出“咬我”这两个字。
“厉晋远,别玩了。”
“咬我。”
他的手臂岿然不动,不必使力,也显出充满力量的优美线条。
林甘蓝怒向胆边生,心一横,脚一跺,反正是他主动开口,张嘴就咬了下去。
她少跟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一时拿捏不准力道,使了七分劲,深深地咬了下去。
她想,应该是疼的吧。
但厉晋远仍然面色如常,眼皮都不抬一下,甚至薄唇微抿,还噙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林甘蓝没按捺住,把眼一闭,使出了全身力气,把所有的伤心和愤恨全都融汇进去,咬得更狠了。wWW.ΧìǔΜЬ.CǒΜ
许久,她才抽身离开,还在喘气,像是跑完了好几圈操场似的,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真的心情好了些,那些负面情绪似乎随着刚才那一咬,从身体里移走了,不见了。
她回神去看厉晋远,他的手腕间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小小的,整整齐齐,跟米粒似地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她有点不好意思,脸瞬间就红了,指了指齿印:“那个……疼么?”
厉晋远拽住她的手,往唇边送,似笑非笑:“你来试试?”
“别……我怕疼。”她吓一跳。
厉晋远扬了扬眉,最终没有咬下去,薄唇在她的腕间轻轻擦过,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
她挣脱厉晋远的手,长呼一口气,把视线移向了那辆撞毁的面包车。眉间一凛,杏眼闪过一丝亮光,瞬间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打量着面包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追上车,那我就自己找证据。”
她挽起袖子,直接去了车尾,上手撕掉被黑色胶纸蒙上的车牌。黏得很紧,她卯足了劲,把手都勒红了,也只掀起了一个角。
厉晋远撇撇嘴角,越过她,拽住那一角用力往外一拉,黑色胶纸应声而掉。
他还来不及邀功,定睛一看,“咦”了一声。
“怎么了?”林甘蓝也凑过去,气得拧了细眉。
黑色胶纸下面,哪里是车牌,分明是一块切割成车牌大小的硬纸板!
好一个移花接木。
林甘蓝反而激起了斗志,她站了一会儿,清凉的夜风把脑子吹得更清醒。她捻了捻手指,探究的眼神沿着面包车逡巡了一圈。
然后,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厢里一片混乱,稍有动作就腾起一阵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你没事吧?”厉晋远嫌弃地问,“出来,我去找线索。”
林甘蓝没动,全神贯注地搜寻着车厢,终于在后座底下,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厉晋远立刻皱了眉头:“一团衣服?”
抖开,是一件男士的深蓝色制服,被划出了两个大窟窿,衣服上没什么花纹,也没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线索。
厉晋远扬眉:“这……能说明什么?”
“帮着林建国一起抬担架的两个男人,都穿了这样的制服,刚才我看见他们上了黑色的小车,其中一个身上变成了工字背心。”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这件蓝色制服就是那人脱下来的。
林甘蓝翻开衣领,一个藏蓝色丝线绣出的“L”字母,跃然视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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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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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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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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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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