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抱着床单褥子,身后还跟着一三岁左右的孩子。
顾西风轻轻摇了摇路清,“清清,起来了。”
“唔。”路清迷迷糊糊醒来,头昏沉沉的。
“小姐,公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奴婢先帮你们铺好床,再来歇吧。”女人抱着东西不好行礼,只微微屈膝。
“麻烦你了。”顾西风颔首回应。
女人诚惶诚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路清好奇问:“就你一人?”
“暂时就奴婢一人,怠慢了二位主子,还望宽恕。”女人说完,踏上台阶就往屋里去。
还未进门,突然转过身来,“对了公子,管家差奴婢问问公子,二位同住汀兰院,可选好了房间?奴婢先铺哪一个?”
顾西风看了看路清,道:“一个房间就够了,劳烦姐姐了。”
“不敢当不敢当。”女人抱着褥子匆忙进屋。
不一会儿,朴叔亲自抱着一大卷被子匆匆跑来,打了个招呼直接进屋去。
顾西风见他亲自铺床,吓得赶忙抢过,“朴叔,放着我来吧。”
“公子长途劳累,好生歇着,这种事还是老奴来吧。”朴叔虽年纪大,可动作却很有力,不一会儿,就跟女人一块把床铺好了。
路清在外头逗小孩玩,女人一出来,急忙拉过孩子,对路清行了一礼,“犬子不懂事,冒犯了小姐,望小姐恕罪。”
“……”
动不动就是行礼道歉的,路清听了都觉得心累,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她先前还憧憬有丫鬟服侍的日子,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管自己来的轻松自在。
顾西风看出她的不开心,牵起她的手,“累了吧,先去睡会儿?”
“嗯。”
两人拖着疲乏的身子躺在床上,路清却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
过了许久,她喃喃出声,“顾西风。”
“嗯?”
“我睡不着。”
“我也是。”
“房间太空当了没有安全感。”
顾西风坐起身来,“初来乍到,咱们出去转转吧,也顺便拜访一下师父的家人。”
然而,两人在府中转悠了一圈,除了萧条还是萧条,一个人都没见着。
“奇怪,去找师父。”
两人又往主院而去,才踏进月亮门,就听得房间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
顾西风与路清对视一眼,拔腿就朝声源处跑。
两人都以为,是常家遭遇了变故,常老头伤心哭泣,才至门边,正欲推门,就听到朴叔的话。
“先生,老奴也是没有办法。您一走五年无音讯,府上几十人要吃饭,没有收入,付不起工钱,所以,所以就……”
“为何会付不起工钱?老夫不是留了两间铺子给你么?难不成,铺子的进项被你吃了?”常老头的声音憋着一股气。
路清拽了拽顾西风,做了个噤声手势,两人默契地坐在门口台阶上偷听。
屋里,朴叔跪在常老头脚边,扯着他的袍子,委屈巴巴,“先生,您当真不记得那两间铺子的去处?”
“去处得问你。”
朴叔抬起干枯的手背,抹着泪,站起身来,“先生,难得您回来一回,老奴跟您说道说道。”
“五年前,您突然说,要辞官去云游天下,好不容易装病获了批,回来就收拾行李,还说再不回这个伤心地。”
“当时,您想把这宅子卖了,可瞧着府上几十口无家可归的丫鬟仆人,于心不忍,就叫老奴为您打理宅子。”
“老奴去账房一看,府中的银子都没了,别说付月钱,就连吃饭都成困难,老奴便想到了那两间铺子,若能打理好,也能撑得下去。”
“谁知,老奴一去问,那铺子竟成了醉香阁燕妈妈的了!”
“您可还记得燕妈妈?五年前,您总去她那儿,可人家对您爱答不理。后来我去找她,才得知,有一日您在那喝多了,不知与她如何做赌,输了,亲自将那两间铺子给送了出去。”
“您就是在输了两间铺子后,才突然说要云游的。之后,丫鬟仆人见府上无银子,吃不上饭,发不起工钱,就都走了。”
啊对对对,两间铺子的确赌输给别人了。常老头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怎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心虚地咳了一声,“所以,你就变卖了府上的东西?”
常老头这么一问,朴叔就嘤嘤嘤抹起眼泪来,“老奴哪里敢变卖府上的东西!都是那些丫鬟仆人给搬走的。”
“可恶!”常老头猛地拍桌,“老夫见他们可怜花钱买来,也从未亏待过他们,走则走吧,为何还要搬空老夫的宅子!”
朴叔闻言,哭得更厉害了,“您一走就没传回个信,这工钱一欠就是半年,大家实在活不下去,就抢了身契跑了,跑前,还把这屋里能带的东西都给带走了。”
锅碗瓢盆,瓶瓶罐罐,就连蚊帐被褥都没放过。
常老头无力瘫在椅子上,“老夫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突然想起什么,他又问朴叔,“大家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老奴答应先生,要好好看守宅院。”
想起往事,恍恍惚惚,犹如昨日,又似百年。
常老头感慨万分。
曾经府上的那些下人,可大家都是为了生计,又有什么错呢?
那么多人,总不能守着一个没有收入的空宅院等死吧。
良久,常老头叹息道:“老朴,这几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老奴不苦。”朴叔露出一抹憨笑,老脸微红,隐隐透着幸福感,“先生还不知道吧,老奴成了亲,当了爹了!”
“啥?”常老头十分惊讶,拉着朴叔坐下,“快,细细说。”wWW.ΧìǔΜЬ.CǒΜ
“自从下人都跑了以后,老奴就一人空守这宅院,为了活下去,只能到码头去给人搬货。
有一日,回家途中,遇到一个寻亲被骗只能沿街乞讨的小娘子,老奴就给了她两个馒头。
后见她无去处,便将她带了回家,然后,就慢慢的,日久生情了……嘿嘿。”说起往事,朴叔一脸羞涩。
常老头又感慨了一声世事无常,“那你现还在码头搬货?能养得起家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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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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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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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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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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