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画面繁杂凌乱,不断刺激着她本就刺激敏感的神经。
大雨磅礴,雷声轰鸣。
秦芜笙蜷缩在小巷角落,意识偶然清醒,抬头时,似有一道雪白的身影朝她奔来。
是谁……
施俨然吗?
衣摆翻飞,宛若赴死的飞蛾,一步步朝她而来。
可还不等她看清个所以然来,天雷滚滚,意识再度模糊起来,恍惚间,秦芜笙好像在来人背后,再次看到了那张满是怨恨的脸。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秦芜笙的内心在不断呐喊挣扎,试图脱离苦难的牢笼,拥抱美好的未来。
可是,有些东西,偏偏从未不想放她痛快。
雷声越发响亮,大雨磅礴,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力气,这种熟悉的无力感,简直和十三年前如出一辙。
或许正是如此,今日的应激反应,来得格外凶猛。
……又是一阵恍惚。
隐约间,秦芜笙似乎又听到什么人在叫她的名字……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清冷悦耳的声线,却异常熟悉。
施俨然吗?
轰隆隆!
雷声滚滚,盖过了少年呼唤她的声音,再次将她拉入无尽的深渊。
而在深渊之下,无数陌生的魑魅魍魉,将她淹没,试图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与世间所有丑恶一同埋没,永世不得超生。
“来吧,来吧,离开这里,你本就不该存在,和命运抗衡多累,来,放弃吧,很简单的……”
一道低沉又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试图引诱她顺应既定的命运,自行陨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秦芜笙奋力反抗,一次次,不知疲倦地挣脱束缚,一次次质问上天,质问自己,为什么,她不能活下去!
她生来就不信命,不信别人,只信自己。什么命运论,都是狗屁!
她,秦芜笙,一定能活下去!
秦芜笙挣脱束缚,魑魅魍魉宛如幻影破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似乎下一秒,秦芜笙就能摆脱深渊,迎接光明的未来。
但万事万物,真的能尽如人意吗……
一记响亮的天雷,刺破幻想,传入秦芜笙耳中,传进她的内心。
好不容易建立的“强大内心”,瞬间土崩瓦解。
原本消失的魑魅魍魉如滔滔江水,秦芜笙还未反应过来,便将她彻底吞噬。
秦芜笙: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我有办法,信我!”
“一定,一定会把你带出去,保住你的命!”
“……我带你离开……”
是谁?
是施俨然……
该信他吗……
信他吧,毕竟也是难得会有人对你这种人,说出这种话啊……信吧,信他吧,哪怕只是暂时,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不是吗……
是吧……
险些跌入十八层地狱的秦芜笙,硬生生从群魔乱舞的欢呼中,爬了出来。
七窍流血不止,身上亦是血痕遍布。
几块破布挂在她身上,看上去,越发凄惨狼狈。
原本一双深邃,装满了心事的眼睛,变得一片灰白,迷茫无助地望着前面同样灰蒙蒙一片的世界。
一双手胡乱摸索着,依旧在执着地寻找出路。
深渊下的秦芜笙,鬼门关中走一遭,一不小心将五感留在了那里。
周边包围她的鬼魅魍魉从未散去。
它们围绕在秦芜笙身边,尽情嘲笑着她的“愚昧无知”,对她的反抗一屑不顾,一遍又一遍,不止疲倦地督促着秦芜笙,赶紧加入它们的队伍。
可惜,这些,对五感丧失的秦芜笙而言,都不过是狗屁。
她只是依旧遵从自己的本心,执拗地,不知疲倦地,一步步超前走去。
纵然五感消失,秦芜笙的心却再也没有动摇。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是五感消失,又如何。
她,就是要活下去!
只要心到之地,就是璀璨的未来。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加入我们?”
“害死了人,还想活下去,哈哈哈哈。”
“害死了好多人,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他们。”
“对,就是她,全是因为她!”
“都死光了,都死光了,因为她!”
“灾星,灾星,她这个灾星!”
“为什么不加入我们,为什么?”
“反抗的代价,五感没了~”m.χIùmЬ.CǒM
“哈哈哈,真是活该。”
“活该。”
“活该。”
“活该啊……”
它们围着秦芜笙,不知疲倦地嘲笑她“愚昧”。
可见秦芜笙从未有过回应,它们又开始嫉妒,嫉妒秦芜笙能忽略它们的引诱,嫉妒秦芜笙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一次次摆脱它们,往前不断前进的人类。
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啊!
魑魅魍魉汇聚在一起,化为海啸,一次次将秦芜笙冲倒,淹没,冲倒,淹没。
而秦芜笙,一次次挣脱它们的束缚,艰难地朝前离去。
恶鬼将她绊倒,她便爬起来,束缚她的四肢,她就算是用牙咬,也要一点点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撕咬开来。
这个世界,也会有人,在期盼着,她活下去。
一定,一定会有的。
少年精致的面容一闪而过,秦芜笙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深渊,鬼怪,死亡,似乎被某种力量驱逐,将秦芜笙再次带回人间。
雨声,雷声,由远而近。
混沌的视线逐渐恢复,忽明忽暗的画面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飞奔而来。
身影手中长剑闪过一道冷光,晃到了秦芜笙的眼。
施……俨然?
一记惊雷落下,照亮了秦芜笙“平静祥和”的面容;照亮了施俨然惊恐的神色;照亮了秦芜笙身边逐渐逼近的利爪;照亮了……施俨然背后,不知何时,趴在背上的女鬼……
女鬼腐烂的面容,熟悉的眉眼,满是怨恨的双眼。
天雷滚滚下,眼前之景,赫然是困扰秦芜笙十三年的梦魇。
秦芜笙愣神,眼中只容得下施俨然背上的女鬼的面容,至于施俨然为何会面露惊恐,自己是否即将奔赴黄泉,一概不知。
大概是本能,又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
等秦芜笙再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心温热一闪而过。
随之,扑通一声。
秦芜笙顺着声音望去,只望见一道雪白的衣摆沉入水中,而岸上,那个曾向她奔来的白衣少年,却没了踪影。
她……方才……是将施俨然推入湖了?
秦芜笙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冰冷的手心还残留着属于施俨然的温度。
她……到底干了什么?
秦芜笙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的行为,对危险的认知能力,降到了谷底。
可就是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危险,如捕猎者,毫不留情扼住猎物的咽喉。
秦芜笙觉得脖颈有什么东西划过,大脑一片空白,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在空中飞溅出优美的弧度。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为她静止。
秦芜笙缓缓抬起手,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溢出,疼痛后知后觉到来。
她……似乎真的要死了……
呵,真是可悲……
意识逐渐模糊,四肢无力,天旋地转后。
扑通一声。
秦芜笙坠入湖中。
好冷,好冷,好像那个时候,也是那么冷……
“活该啊……灾星!”
五感逐渐消散,死亡将她包围,魑魅魍魉的嘲笑声却真切地传入了秦芜笙耳中。
秦芜笙在意吗?或许是在意的,但是现在,她真的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在意呢?
世界是那么安静。
她还是一个人……哦,对了,好像……雨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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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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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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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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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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