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可如若有人花钱雇他,他还是会挑选出最合适的任务去做的。
只是不再接要人命的活路。
江弦道:“奇怪,你很缺钱吗?最近怎么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夏明钟道:“我娘上次找我拿钱,要的数目还不小,我见她着急,就想着趁现在没什么事,多跑几单好了。”
江弦疑惑道:“大娘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朴素简单的,她能有什么事要用这么多钱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够的话我从家里拿一些出来妳们先用着?”
夏明钟挠了挠头,道:“不知道,她没说什么事我也没有多问。不过想来应该是她娘家那些亲属,之前听说舅舅的生意赔了些钱,我估计我娘是想着接济接济舅舅吧。”
江弦道:“嘿,你们日子过得也没有多富裕,怎么还事事以别人为先了?”
夏明钟道:“我娘一把年纪了,不过是一片当姐姐的心,我也不好说她了,她愿意怎么样就随她去吧。”他面上尽是随意,道:“更何况以前我小的时候,在外面学习刀法,没地方待,还曾在舅舅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段恩情怎么也要记得,帮衬帮衬也是合乎情理的。”
江弦道:“嗯,就是这段时间看你太累了,无论如何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垮了我们后面还怎么做生意?你说呢,夏老板?”
夏明钟笑着应下,道:“等会晚上还有一单,明天早上回来,差不多钱就凑齐了。”
翌日,夏明钟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江弦还给他留了两个馒头,见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江弦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他。
“信是从你老家那边寄来的,应该是你娘托人帮忙写的。”江弦道:“我也是刚刚收到。”
夏明钟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拆开信封,读完了信后眉头紧锁,他沉默着拿起刚刚吃剩的馒头,满怀心事继续咬着。
江弦道:“怎么了?”
夏明钟看了一下江弦,指了指桌上的信,道:“你看看吧。”
江弦打开信,细细读完后,满脸凝重道:“若是救急还可以,可眼下这无底洞一般无休止的填补,恐怕是不行啊。”
夏明钟虽面上闷声不吭,但到底心里时不爽快的。
江弦朝安抚道:“最近一阵子我们确实是没怎么回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家看看吧,有什么事当面说起来也好。”
夏明钟咽下最后一块馒头,仰头吞咽下几口茶水,道:“今天回去看看。”
江弦也没耽搁,去找墨允先生请了半日的假,立刻就和夏明钟一起出发了。
一番急赶,夏明钟和江弦踏进家门,直到走到后院里,才看到夏母在小心地拾着鸡蛋。
夏明钟看了看鸡窝,里面也没有几个蛋,便道:“家里的鸡怎么就只剩这么几只了,上次回来不是还有十几只。”
夏母道:“呃……给你舅舅家提了几只鸡。”
说着三人进了屋里,夏母又忙着烧水沏茶,夏明钟从怀中掏出来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道:“娘,今日是阿弦请了假,我们才一起回来的,不能多待,晚上之前还要赶回去。”他望着母亲已是佝偻的身躯,心里不是滋味,道:“舅舅家的事情要帮扶,可您也别太累着自己。”
“剩下的钱,过几日我就送回来。”
夏明钟也不什么爱谈天说地的人,二人坐了一会便要离开,临走时江弦回头望了一眼夏母,只见她小心收起桌上那沓银票,抹了抹眼泪,就换上笑脸送他们出门。
江弦回到书院里就忙着温习功课了,缺下的课业他要熬夜尽数补回来,书院里快考试了,他也没什么时间和夏明钟待在一起了。
夏明钟做完任务后,只身一人也没个去处,便突然想起舅舅家就在京郊,离书院不算太远。
他换了身衣裳,又去街上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决定去探望探望舅舅一家。
到了舅舅家,只见舅母穿金戴银,就连年幼的表弟身上,所穿衣裳的布料都价值不菲。夏明钟想起来家中母亲一生朴素,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舅舅一家,眼下他亲眼过来瞧了,才知事情原貌。
他的内心充满愤怒,便坐在大厅一直等舅舅回来。
舅舅到了半夜才回来,见到夏明钟坐在大厅,不免惊喜道:“明钟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夏明钟冷着脸,反问道:“我不该来么?”
舅舅道:“怎么会?!你长大以后就几乎没有来过舅舅家里,舅舅自然是盼着你来的,怎么能说你不该来呢?”
夏明钟继续问道:“不知舅舅现在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的么?”wWW.ΧìǔΜЬ.CǒΜ
舅舅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夏明钟倾斜,道:“生意做得将将过得去,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你就不用担心舅舅了。”说着又是叹气,道:“倒是你母亲,你要是没事了就多回家看看,多陪陪她,她一个人在家也挺不容易的。”
夏明钟冷笑一声,道:“你知道她过得不容易,还好意思让她给你筹这么多钱吗?”
舅舅一脸疑惑,不解道:“什么筹钱?”
夏明钟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拿出那封信,拍在舅舅面前,道:“她一个农妇,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给你?若是真的因为你生意失败难以生活也就罢了,可我今日来见到的,却是你举家上下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哪里有半分困难的样子?!”
舅舅快速看完了那封信,大呼冤枉道:“明钟啊,你确定这信上所有说的是你母亲的意思吗?我何曾找你母亲要过钱啊?我就算再怎么畜生不如,也不会这样去为难自己的亲姐姐。这些数目哪里是借钱?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的敲诈勒索吧?”
夏明钟心里一紧,却听舅舅道:“你还是回家一趟,好好问问你母亲,是不是遇到什么地头蛇到家里为非作歹勒索钱财了?”
舅舅还在那里絮叨着,无非就是一些“你整日里在外面跑,你娘一个妇道人家这独身一人守在家,怎么能行呢?”之类的话。
夏明钟顾不上听他说话,急忙起身告退,就要往家里赶。
快马加鞭,到村子里已是深夜。
家中的烛火还亮着,夏明钟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他一脚踢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不认识的人。
大概是有七八个壮汉,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
他一直走到后院,才看到母亲唯唯诺诺地跪着,眼看着自家养的鸡被人肆意抓捕着,就连平日里攒下的鸡蛋,此刻也被人悉数搬了出来。
里面为首的恶徒嘴里还对着夏母骂骂咧咧,这次夏明钟听清了,那恶徒骂的是:“老不死的,再不拿钱出来,我可保不住你儿子的命!”
夏明钟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夏明钟,堂堂绪澧“北刀”,江湖上谁人听到他的名号都要闻风丧胆,多少难对付的硬骨头,在遇到他夏明钟后,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这些年专职拿钱为人办事,除过恶,弑过邪,却从没想到,有一日会眼见着自己的母亲被恶人欺凌得毫无招架之力。
那个为首的恶徒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放走的那个人。
在街上纵马撞倒江弦和沈蕙,后来又在书院后山劫走沈蕙的那个人。
他大概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母亲要的钱都去哪里了。
夏母见夏明钟突然回来,连忙跑到夏明钟身边,急道:“快走,快走明钟。”
夏明钟红了眼,柔声问母亲:“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什么要走呢?”
夏母无可奈何道:“明钟,他们说他们知道你和阿弦,也知道你们就在书院,跟我说你在外面得罪了重要的人,所以只能找到家里来……”
那歹人似是没想到夏明钟会突然回来,面上露出一丝慌张,扭头盯着出路正想走,却没看到明渠刀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此刻夏明钟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那歹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夏明钟嘴里说了一句“你的命今天得留在这了。”
随着夏母一声惊叫,那歹人的头颅已经被明渠刀利落地砍下。
鲜血溅了夏明钟一身,连他的脸上,都是血迹斑斑。
这是第一次,他当众取人命。
从前他接任务,都是杀人不留影,行动去无踪的。
北刀杀人,从不现形。
“明钟?!”夏母颤抖着唤他。
此时夏明钟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坚持认为,旁人敢欺凌他母亲,便不能留在这个人世上了。
他连夜将母亲送到舅舅家里,自己就回到书院了。
到书院后山已是次日清晨了,江弦晨读完后来到后山,夏明钟正在那泉水里清洗着自己。
那汪原本清澈透明的泉水,此刻混着血水,闪着刺眼的光。
夏明钟神情淡定从容,仔细用水搓洗着手,脸上的血已经干涸了,他扭头看着江弦,道:“你下课了?”
江弦的手指紧紧抓着怀中的书,书本的纸张被抓得皱乱不堪。他嘴唇苍白,惊恐道:“你杀了人吗?你……又杀了人吗?”
夏明钟波澜不惊,道:“嗯。”
江弦吞了一口口水,声音都变了,道:“不是说好了……不再做这种事了么?”
夏明钟没说话,江弦颓坐了一会儿,因还要赶着上早课,又只好返回书院里。
再回到书院里已是一片议论纷纷,有同学悄声告诉江弦道:“京城很有名的那个富商贾老爷,他的干儿子昨天夜里被人杀死了,说来挺奇怪的,好端端的跑到一农户家里,被人乱刀砍死了。”
另一同学纠正道:“哪里是乱刀砍死,直接就一刀毙命。”说着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咔的一下,头身分离,血溅三尺!”
“哎,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杀谁不好非要杀这厮,现在贾老爷估计正在动用一切手段,要抓住这个潜逃的杀人凶手!”
江弦闻言,脸色已经煞白了,扭身便跑去后山,见到夏明钟就扯起他的袖子,道:“惹上麻烦了,死了的那个是京城富商贾老爷的干儿子,现在贾老爷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要抓捕你,京城你是待不了了,快躲躲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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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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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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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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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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