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贞观云记>第190章 起风雷【十四】
  第一百九十章

  李妮有些心烦意乱,自从稚儿带着骑兵离开之后,妹妹们就陷入了恐慌之中,而当鱼俱罗的骑兵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时,就有人发出啜泣的声音,应该是年纪最小的李环,李陌的胆子太小,即便是哭也不敢发出声音……

  你要永远忘了自己是谁!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面貌已经想不起来,只是记得那一大把棕色的胡须,凌厉的目光,和不停颤抖的身体,

  然后他就死了。

  安律带自己离开,他们的商队从突厥可汗的大营连夜逃走,从此开始了流浪的岁月,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母亲,高昌,鄯善,敦煌,伊吾……漂泊无依,四处行商。

  这声音实在让人心绪难宁,她揭开车窗的遮帘,望向墨蓝色的天空中,渐渐黯淡消逝的星光,

  很多年之前的往事,却悄悄从脑海浮现,她也曾经在孤独无助中悄悄抽泣,那时的年龄也与李环差不多大,那些事她至今都记得,也许永远无法忘记……

  那时候,泪水就像是秋天淋漓的细雨,永远停不下来,而苦难比泪水还多。

  安律对所有人都很和善,除了对自己。

  李妮知道安律是自己的哥哥,但他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叫,否则就会挨揍,其实安律悄悄看自己的时候,也会有怜爱的目光,只是每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们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瞳孔是棕色的,而自己的是黄色的,除了自己之外,李妮从没有见过另一个眼瞳是黄色的人,直到玄霸的降生——

  他们的商队在阿史那奈的部落,停留了整整两年,然后玄霸就出生了,他的母亲是阿史那奈的女儿,是这个部落里最尊贵的主人,可萨满没有带来祝福,反而说他的一生都将被厄运缠绕……

  她记得安律送给萨满很多驯鹿为祭品,请他举行仪式,净化玄霸的灵魂,以求福佑,但他却将这消息告诉了阿史那奈,建议将玄霸和他的母亲活活烧死,可阿史那奈却丢下他们,连夜带着他的部落逃去西突厥,仿佛害怕厄运的纠缠。

  安律收养了玄霸,他们也离开了草原,去了东方的辽东。但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就不得不再次离开——战争爆发了。

  西方最明亮夺目的星星已然沉沦,幽蓝的苍穹更显得深邃,冷风吹痛了李妮的眼睛,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黎明的静谧中,车轴的吱吱呀呀声是如此刺耳。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平静的村庄燃起了熊熊烈火,繁华的城镇变成了废墟,山林变成了的焦土,良田变成了荒漠,尸骸遍地。

  逃离辽东的路上,随处可见大群的难民和乞丐,踉踉跄跄的往西走,中间有汉人也有其种族,大部分是妇孺和老人。

  他们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看到他们的商队经过,就会蜂拥而上的围着马车讨吃的,大多时候,需要安律用马鞭驱赶才能通过。

  营州的关隘前哭叫呼喝的声音震天响起,无数百姓拖男带女,扶老携幼的,想要逃过关隘,远离战乱,然而守将却不肯放任何一个人通过。

  幸好安律的商队有隋朝官府颁发的通商文书,在付出商队近一半的货物之后,他们总算是穿过了关隘,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继续向西,而是选择南下——目的地长安。

  长安城啊!李妮的目光向西北的方向望过去,但低缓山脊和浓郁的黑色薄雾遮蔽了她的视线,可它仍旧立在那里,高大雄壮,令人叹服。呼吸在冷气里化成雾气,李妮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有辽阔的草场,没有崎岖的丘陵,没有熟悉的牛皮帐篷,也吃不到鲜嫩的羊肉,他们在土地上耕种,平坦的旷野上,阡陌纵横,农田围绕石墙包裹的村落。

  商队在这里停留,用货物交换他们需要的食物,这里的人都很干净,没有突厥人身上的酸臭味道,态度也很友善,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不像突厥人大喊大叫,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就会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然后对她的眼睛指指点点,她却很害怕,因为在她之前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流传着铁皮人凶恶残暴的传说。

  安律用蹩脚的汉语和他们交流,她怀疑安律是要将自己卖掉,因为她偷偷听到商队护卫们不满的向他抱怨,他们不愿意负担有太多白吃饭的闲人,何况玄霸总是在生病,安律不得不将黄灿灿地金子,换成一锅锅漆黑的药汁,玄霸却从未好起来,他那么弱小,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过。

  隋人也有奴隶,他们不是在放牧,不是在缝补帐篷,也不是拾牛粪,而是在田间种地劳作,在树林里伐木拾柴,在冰冷的山泉里给牛马洗刷身体……

  她特意去看过他们的食物,也不是腐败的马奶,酸臭的剩肉,而是漂着几片菜叶的粥和干裂的黑色窝头,她就在两者间犹豫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其实奴隶在哪里都一样,只不过这片土地更暖和一些,也许就因为这个,她也应该选择这里——

  但每次离开的时候,安律都会带着她。也许只是价格没有谈拢,她猜测。

  “孩子,从今天起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永远忘了自己是谁。”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温柔时像水,严厉时如冰。但母亲这个词让她困惑,不应该是主人吗?她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为何还要买自己当女儿?

  她正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张嘴时,进来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和蔼的向她笑笑,然后她就听见他们的争吵。

  男人苦口婆心的劝道:“子矶这不行,皇帝最近很反常,虞相都被免职了,王大将军也被下狱了,我们不能收留一个叛逆的孩子,搞不好会满门抄斩的。”

  “你也说了他们是孩子,还是胡人,养在老宅里谁会知道?”

  “那总要有个说法吧,李阀突然多了两个孩子,你都不知道魏六最近盯得多紧。”

  “我生的!”女人毫不犹豫回答,“魏六要问,让他找我来问。”

  “怎么可能?这能骗得了谁?”男子质疑。

  女人咆哮,“为何不可能?难道只许你不停的往家里领私生女,我就不能多生两个孩子吗?”

  男子无语,许久,他才语重心长的说:“子矶,不是我心狠,而是这关系到李阀几百口,窦家上千口的身家性命,皇帝现在日渐暴戾,尉迟氏死后,连皇后的话都不听了,现在朝堂上天天杖刑,都打死好几个了。”

  “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收留了叛逆的血脉,你自己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对了,大兄怎么说?”

  “他?他眼睛里就没有亲情,”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悲愤,“这些孩子是我姐姐的骨血,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血统,我能眼看他们沦为娼妓、奴隶吗?”

  “表姐!”男子纠正道。

  “你闭嘴!”女人大声叱道,但这声音让玄霸哭嚎起来,他只有一岁。

  男子只能妥协,他看了女人怀里抱着的玄霸,说道:“小的还能勉强说是你生的,这大的——”他指着李妮。

  “是你的私生女!”女人续道。

  “我?”男子指着鼻子,满脸惊异的问道。

  “就是你,你和胡姬鬼混生下来的孩子!”女人给李妮的身份下了定义,然后报着哭嚎不止的玄霸去找奶娘。

  厅堂里只剩下李妮两人,男子走到她身边,粗糙的手指抚过他的头发,喃喃道:“金色的眼睛,白析的皮肤,不过还好头发是黑色的……”

  李妮盯着他硕大的额头看,她从没有见过长相如此怪异的人,不禁有些胆怯的后退,想要从他的手掌中挣开。

  “小妮子,”男子注意到她的害怕,和颜悦色的问道:“我叫李渊,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能吃饱吗?”李妮弱弱的问。

  李渊皱起眉头,抱起她,说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之后,在窦家的酒楼,她吃到了出生以来最好吃的美味,然后又骑着高头大马,逛遍了整个长安城,仿佛向全世界炫耀这个女儿。

  “小妮子,你愿意叫我爹吗?”李渊骑在马上轻声问道。

  “爹!”李妮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叫道。她记得当时自己的声音微弱,而且汉人的官话也说得生硬蹩脚。

  李渊却大感满意,哈哈一笑道:“真乖,我的妮妮比秀宁那个疯丫头乖多了。只是丫头,从今天起,你要永远忘了自己是谁?”

  李妮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天空已经亮起玫瑰色的采光,昨夜的狂风将天空的云彩吹尽,露出来蔚蓝的底色。只是起伏的地势和高低不平的山峦遮住了视线,仍看不到太阳。

  “他们来了!”一个高大的胖子走过来,肩膀上扛着一柄双手大剑,憨声憨气的说道:“小娘子,最好躲回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轰隆的马蹄声吞没。

  李妮转回身,就迎上万氏慌乱的眼神,她脸色惨白,身体不住的颤抖,同样发抖的还有李环,她脸上的泪如泉涌,而李陌被吓坏了,头埋进厚重柔软的毛毯里,将屁股高高撅起来。

  她们当中唯一镇定的却是侍女苦荷,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切肉的短刀,不过从她脸上快要哭了的表情,很难判断她是想杀人,还是自杀——

  李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烟尘飞扬的地方,久违的马蹄声,让她心中升起想要起舞的冲动,低沉的号角声,让她感到热血沸腾,尽管知道被突厥人追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仍旧止不住的兴奋,仿佛有一种被压抑已久的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我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无论是眼睛,还是其他的什么,李妮想着,那么我是谁?

  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从官道上拐入乡间的小路,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车里的几人也被晃得东倒西歪,这就让断断续续抽泣声,显的更加凄凉。

  她脑海涌现出一个画面,那是更遥远的记忆,颜色鲜亮的大帐篷,温暖如春,她躺在柔软到能将自己吞没的地毯之上,水晶碗里盛着温热的马奶酒,白银盘子里装着鲜嫩的羊羔肉,然后所有人都对她呼喊公主殿下……Χiυmъ.cοΜ

  但这种记忆的画面太过遥远,她已然记不清是梦境中的画面,还是真的存在过,她只把这个秘密和大姐李翠分享过,但对方笑着评论,每个女孩儿都有过公主梦。

  咦?公主——

  李妮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异色,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玉珂公主呢?她在哪里?”她扭头问道,好像从第二次启程开始,玉珂就没有再登上马车,只是当时大家都沉浸在再次启程的欢欣之中,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

  “肯定在车队里,我看见她上一辆马车,但车队行进之后,我就分不出来是哪一辆了。”李环回道。

  但愿吧!已经不重要了,李妮听着马蹄声在飞速的接近,但那个高大的胖子,还在不断的催促马车前进,

  这是不对的,他已经气喘吁吁了,还没有等敌人到来,他就会精疲力竭,其他人也是,他们有长矛,应该战斗才对,逃跑只能被骑兵冲散、分割、包围,屠杀,屠杀,屠杀——

  “停车!”她大喊。

  皇帝的坐驾实在太大了,它停在路的中央,就阻挡了大部分的路面,后面的车队根本过不去,而左边是浓密的树林,战马不可能从容越过,右边则是陡峭的突岩……这里的地形极佳。

  “为何不走了?”柴岳赶上来问道。

  “我们逃不掉的,必须下车抵抗,击败他们!”李妮回答,转身对所有人命令道:“下车,都下车。”

  可能是抵抗这两个字,让他震惊,不时用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妮。

  “别看我,带着你的人躲到密林里去。有突厥人闯进去就用长矛捅死他们——”李妮命令道:“你必须让他们证明,手里的长矛,比裤裆里的更好用。”

  柴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挖着耳朵,扭头却看见身边脸带惧色的士兵们,立时大吼着整军去了。

  李妮继续对车夫大吼:“别像个娘们一样傻站着,动起来——用马车堵住路面,然后将马匹都牵过来。”

  车夫们立刻行动起来。

  “万氏你带她们继续向南跑!”李妮看着从马车缝隙里钻过来的女眷,大声喊道:“现在只能靠你们的双脚了,如果在敌人砸烂马车前,你们还没有跑到碧洗谷,就等着被抓到塞北当性奴吧!”

  万氏吓得一哆嗦,连忙左拉右拽的拖着李陌和李环,向前奔跑。

  一个女人却出现在李妮的身边,她就像竹竿一样的瘦弱,目光却无比坚定的望着远方,“我叫苏娬,是尉迟恭的妻子,我丈夫在后面抵抗突厥人。”她轻声说道:“我要留下等他。”

  李妮无暇理会,她站在路边的高坡上,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玉珂公主的下落,但却看到柳依媗,她们曾经一起共舞过,当然非常熟悉,她正扶着裴行俨艰难的从马车缝隙间通过。

  偶尔抬头的时候,见到李妮的身影,先是一呆,然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裴行俨用一根长矛当做拐杖,强撑着走路,每一步都异常艰辛。

  清晰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一队骑兵飞驰着拐过弯道,直奔他们而来,李妮似乎听到他们刺耳的笑声,看到蹄下掀起的尘土飞扬,这代表后面断后的部队已经被冲散,狼是不会放跑猎物的,他们贪婪而凶残,毫无疑问后面的杀戮仍在继续,但他们已经将新的目标锁定。

  玉珂公主也终于出现了,她扯着一个瞎眼老头的衣袖,满脸泪水,扶着老头儿的是一位校尉,他们的身后则是近千的禁军,人人脸上都带恐惧神色,但却没有一个人逃跑。

  “姜宝谊战死吧!”瞎眼老头在走过最后一辆马车时说道。

  “姜宝谊遵命!”校尉高声呼喊,全场都听到他的回答,他抽出佩剑冲回马车的前方,大喊道:“整队!锋矢!”

  禁军们立时在他的身后展开阵形,一个整齐的阵型顷刻间形成,将马车形成的路障护在身后。

  敌骑在高速的压近,已经可以看见突厥人狰狞的面孔了,还有鼻孔喷出的白气,他们高举着马刀,呼喝着口号,奔腾向前,势如风暴,以密集的队列,直冲向禁军的阵型,那气势如同平地掀起的一道巨浪。

  “扎!”姜宝谊大喝一声,一众禁军将长矛紧紧握住,全部半跪,将长矛的杆牢牢地杵在地上,矛尖前指,形成一道矛林,迎向敌骑。

  李妮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狂跳,手心中全是汗水。

  “殿下,敌人有多少人?”瞎眼老者和玉珂公主来到了她的身边。

  玉珂公主显然也被吓坏了,小脸煞白,颤抖着声音回答:“魏爷爷,我不知道,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目前两千骑兵,”李妮回道:“后面还应该有更多。”

  魏六点点头,说道:“老奴是长秋令监,姑娘是谁?”

  “是云哥的二姐,”玉珂小声的说道,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呼,战斗开始了。

  巨浪和矛林狠狠地撞在一起,惨烈的嚎叫和矛杆折断的声音同时响起,翻涌着鲜红的浪花,两翼的矛阵都被冲开缺口,但巨浪前进的势头也被死死遏制在路障前面。

  接着,更加残酷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跟我杀贼!”姜宝谊手提长剑,厉叱一声,疯虎般扑向一个失去战马的突厥人,挥剑就将对方的人头砍飞,身后五十许人的士卒,闻声挥矛赶至,长矛整齐的刺击,突厥人一时间人仰马翻。

  突厥人那边也传出一声怒吼,一个赤胸裸背的突厥将领,挥起粗陋的狼牙棒将一名禁军的长矛砸断,接着又抡了回来,将躲避不及的禁军脑袋敲碎,红白相间的液体飞溅的到处都是……

  抬脚踹翻尸体,他又继续向前,狼牙棒敲在另一名禁军的胸口,禁军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软了,倒飞出去,接连撞到了身后的数名同伴。

  突厥将军的身前出现一片空地,他发出一声长笑,大步向前,直奔马车形成的路障,抡圆了狼牙棒狠力砸向马车,车辕处立时断裂,他抓住半截的车架子,用力向后一甩,就将马车扯到身后,再满脸狞笑去扯另一半。

  “阻止他!”李妮发出一声娇喝,但没有人应答,身边只剩下数名面如土色的车夫,他们互视了几眼,直接转身逃走。

  “懦夫!”裴行俨怒骂了一句,拄着长矛就要向前,但却被柳依媗哭喊着死死拖住。

  李妮对着车夫们的背影,破口大骂——但随即俏脸变色,原来那名突厥将领脑子像突然开了光,他不再拉扯马车,而是正从马车间的缝隙里挤过来……

  “殿下,怎么回事?”魏六问道。

  “在,在马车的前面,有个突厥人要过来了。”玉珂颤声说道。

  “领我过去。”魏六说道。

  玉珂退后了一步,大眼睛里闪着恐惧的目光,泪珠一颗颗滚落,连连摇头。

  “别怕,”魏六鼓励道:“你只要给老奴指引方向,老奴就可以宰了他。”正说着,忽然手就被人握住。

  李妮说道:“魏长秋,我领你过去。”

  “好!”魏六捏捏她的手,跟着她的脚步移动身体,“他有武器吗?”

  “狼牙棒,三尺六七,身高大概七尺多一点,没有铠甲……”李妮问一答三,将他领到对方挤过来的位置,说道:“他马上要过来了。”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魏六松开手,面容平静的说道。

  李妮立刻爬向皇帝的御驾,抓着车顶的边缘翻了上去,她虽然没有练过武,但舞蹈却经常练习,身体轻盈,一下子就翻到车顶。

  “左边。”裴行俨眼见突厥人将狼牙棒挥起,立时出声喝道,同时拄着长矛向这边移动,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淋漓一地。

  柳依媗也不敢再阻止,用手捂住樱唇,眼睛瞪的大大的。

  魏六听声辨位,身形不退反进,直接撞向突厥人敞开的胸膛,一记肘击重重地打在突厥人的胸口处,突厥人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喷出一口血箭,向后栽倒。

  裴行俨踉跄着快行几步,举起长矛将突厥人钉死在地上。

  李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战场,身体就跟着颤抖起来,姜宝谊已经倒在了血浆之中,他身边五步以内的尸体围着他环成了一个圈,剩下百名的禁军虽然仍在殊死拼杀,但人数上的劣势,显然他们撑不了太久。

  树林里的柴岳已经领着几百人杀出来,但却被后面跟上来的突厥人牢牢拖住,无法形成支援。

  “抓住她!”一个突厥人抬头时发现了李妮,然后用突厥语大叫,接着更多的突厥人开始在马车形成的障碍中翻山越岭。

  “你们这群魔鬼,都下地狱去吧!”李妮用许久没使用过的突厥话大骂,然后悄悄的握紧了腰间短刀的刀柄。

  骤然响起的突厥语,让这群野蛮人都停了下,呆呆地望着她。

  就在此时,太阳猛得就从群山峻岭间跳了出来,金色的光芒洒满了大地,也将光辉照在李妮的脸上,照入她的眼瞳里,反射出熠熠金光。

  突厥人的脸上,都露出骇然的神色,为首的一个将领大声呼喊了一句,五体投地的俯拜在地上。接着更多的突厥人都跟随他做了相同的动作。

  李妮听懂了他的呼喊——送来光明的祖灵。

  可心中却生出无数的问号,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膜拜我吗?那么——我究竟是谁?

  最后,她的身后,碧洗谷的方向,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大地都在这声音中颤栗颤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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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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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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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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