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贞观云记>第189章 起风雷【十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碧洗谷

  不行,这样不行。

  李智云让韩世泽抱着自己走向后谷的山洞,那里是整个山谷中最舒适的地方,所以成了皇帝的临时行宫。

  刚刚与众人巡视了一圈山谷后,李智云得出一个结论,鱼俱罗就是头蠢猪,直接将骑兵解散休息了。

  现在突厥人到来的消息,传入了整个山谷中每个士兵的耳朵,从他们惊慌失措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他们是有多害怕。

  军令恐怕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一个个如同兔子般睁着惊恐的眼睛,竖起长长地耳朵,李智云毫不怀疑只要突厥狼骑的号角声响起,他们就会立刻四散逃命。

  所以绝对不行,李智云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全军休息!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一则是风大夜寒,士卒身上的衣衫单薄,帐篷又不够多,另一方面对突厥人的恐惧,也让他们精神高度紧张,难以入眠。

  那就干活!李智云恼怒的下令,所有睡不着的人由宇文恺带领,去开石阀木,建哨塔,在突厥人到来之前要在谷口处,修建一座营寨。

  这虽然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他们都认为大战在即,不可让士卒过度劳累,但却被李智云强硬的贯彻下去。

  可这并不能让他们安下心来,也不能让他们变得士气高涨,在天亮时与突厥人殊死决战。所以必须得到杨广的授权,必须拿出足够的奖励,现在只能希望那条人为财死的普世真理是真的。

  将防御整个谷的指挥权交给李靖之后,李智云就来找杨广了,这种冷兵器的攻防战,他实在所知不多,不如交给专业人士,何况是整个华夏历史上,最为传奇的军神——李靖。

  鱼俱罗表示非常不满,在他看来,他自己才是这座山谷里最会打仗的人,李智云应该将指挥权交给他才对,于是李智云就让他担任斥候大队长,负责收集突厥人的动向情报。

  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遵从了命令,因为从李智云眼睛里,他看到了无情的冷意,这让他意识到这小家伙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天气实在太冷,山洞里弥漫着蒸腾的水汽,和外面穿梭呼啸的冷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守卫的禁军,这里没有别人,黄渚一家成为了皇帝唯一仆从。

  “家主!”黄渚和他的妻子马氏,跪下行礼。

  他的眼睛里带着兴奋之色,李智云顿时心下了然,以前他只知道这个家主是个贵公子,只想着跟着他能让一家吃饱穿暖,没想到居然连皇帝都可以见到,这肯定让他感到黄家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若是他知道外面有五万突厥人随时会杀进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想法?乞求活命吗?还是祈祷救赎?李智云暗自揣测,嘴上却问道:“皇帝呢?”

  “陛下在里面沐浴。”黄渚连忙禀告道:“黄乾,黄坤在里面伺候呢。”

  李智云点点头,他示意韩世泽在洞口等候,自己一个人进了山洞的里间。

  杨广居然睡着了,他就靠在温泉池的边上,将头仰放在池壁之上,两只手臂搭住边缘,任由身体躺在温泉的水面之上,这个姿势非常不雅,也很不舒服,更加有呛水的风险,可他仍是睡着了。

  黄家的两个孩子满脸纠结的站在旁边,显然他们十分担心皇帝会滑落到水里,可又没有胆量叫醒皇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见到李智云进来,立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忙让开位置。

  “师伯!”李智云轻叫了一声,但杨广没有反应,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算了,李智云不在叫他,开始脱衣服,自己也好几天没洗澡了,这里又真的很暖和舒适,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天壤之别。

  外面的局势虽然紧迫,但指挥有李靖,构筑防御有宇文恺,火药制作有鲁国宗,后勤补给有李纲,其实自己不需要做什么,只等着命运的审判就好。

  “啪!”一声轻响,一块玉佩掉在地上,是柴绍给的柴家信物。

  李智云停下动作,俯身拾起来,在手里摩挲着了,现在他有些明白薛世雄为何那么重要了,让窦抗他们几个人都煞费苦心的算计。

  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薛世雄手下的精锐若肯和突厥人做战的话,胜算应该超过一半,只要碧洗谷这边及时配合,把突厥人全部歼灭也大有可能。

  只不过薛世雄会是一个什么态度却很难说,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保存实力。

  实力就是筹码,杨广真挂了的话,薛世雄这三万精兵,至少可以找新皇帝换个开国公,上大将军,外加兵部侍郎。

  根据柴绍的介绍,这个薛世雄是个目光短浅,贪婪凶暴,反复无常的家伙,这应该是事实。

  历史上的薛世雄早早就被窦建德弄死了,所以不太了解他,可回忆对他几个儿子的记载,却是不敢恭维。

  虽说是战功卓著,可品行方面似乎都不怎么样,贪污军饷,卖官受贿,冒领战功,傲慢无礼,还有参与造反,被李治砍脑袋的……这里面有没有史学家的春秋笔法很难说,但现在绝不敢冒险。

  所以即便是向他求援,也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实力震慑住他,否则这种桀骜不驯之辈,从来做事没有底线,临时反水也是大有可能。

  从这里他又想到突厥人,觉得这里面应该有文章可作。

  突厥只是个部落联盟的奴隶制体系,阿史那家族固然占绝对的统治地位,可其他的部落也不是唯命是从,这里面绝大部分的突厥人,并不想占领隋朝的土地,因为没有用,他们主要的生活方式是游牧,根本不会种地,他们更喜欢割韭菜,需要时就南下劫掠一番,再返回北方过自己的自由日子。m.χIùmЬ.CǒM

  从这方面讲,杀死杨广不符合突厥人的核心利益,因为这只能增加隋朝上下对突厥的仇恨,一旦新皇登基稳定局面之后,双方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大概率是隋朝,因为从杨坚登基开始,就在一直准备这场战争,突厥则是四分五裂多年,启民可汗是在隋朝的支持下才完成对东突厥的形式上一统,人心并不归附,始毕可汗赢的可能性非常小。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西突厥,他们很可能与隋朝联手,因为隋朝的土地对他们没有太多的价值,可东突厥的辽阔草场,却是巨大的诱惑,就算他们一开始谁也不帮,可结果无论胜败,他们都会攻击元气大伤的东突厥。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去见一下史蜀胡悉呢?就像历史里的李二,倾长安的财富,让对方退军,李智云思量着,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方法的难度,其实并不在突厥人,而在于杨广。

  与李二不同,这位皇帝陛下,现在名义上还是突厥人的主子呢,让他向突厥人服软,估计他不会同意,历史上被突厥几十万人围在雁门,也没有向突厥人乞降,而且他是三征高句丽的,一般人打一次吃了亏,就放弃了,他的性格就是执拗偏执的,若不是后来遍地烽火,回天乏力,他还准备第四次出征……

  他将目光看向仍在熟睡的杨广,脑子里开始盘算用什么办法可以哄杨广接受自己的方案。

  ……

  杨广在做梦,

  梦里他正和亲信大臣们饮酒作乐,酒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鲜红如血,菜是最鲜嫩的羊羔肉,嫩而不腻,下方的是宫中舞姬新排练的舞蹈,娇柔妩媚……

  突然一声暴响,宫殿就开始剧烈的摇晃,大地也在抖动中,传来马蹄的隆隆作响,透过照进来的阳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北方飞舞的黑色尘土,在蔓延整个天空,很快四周就变成一片黑暗。

  耳中传来了马嘶,怒吼,厮杀之声,然后火焰就突兀的冒了出来。整个宫殿的墙壁、地面、房顶都在一瞬间燃烧起来,无数箭支如同暴雨般倾下,到处是尸体,男人,女人,孩子……

  “皇帝有皇帝的死法,给朕拿鸩酒来!”

  杨广大声的呼喊,可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在试图逃跑,却被无所不至的箭雨击中,或被如影随形的烈焰吞噬,又或者被倒塌的墙壁埋没。

  裴矩呢?虞世基?苏威那只老狗总在吧!宇文述这个混蛋去哪里了?但最后出现在杨广面前的人是裴蕴,他满脸的微笑,用轻柔的声音禀告道:“陛下,臣来了。”

  “杨暕造反,给朕杀了他!”杨广命令道。

  “回陛下,杨暕已经伏诛!”

  “谁?谁杀了他?谁敢杀朕的儿子?”杨广翻脸怒道。

  “是佛子。”裴蕴笑眯眯的回答。

  “智云?”杨广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他在哪儿?”

  “回陛下,佛子也死了。”

  也死了?杨广指着燃烧的大殿,指着满地的尸体,指着烽火遮盖的天空,怒道:“这,这,这都是怎么回事?”

  “是突厥人,”裴蕴笑得异常诡异,“突厥人来了。”

  突厥,他们还是来了。杨广笑了,先是轻轻地笑,继而放声大笑,最后笑得前俯后仰,笑声在死寂的宫殿大厅里回荡。

  大地开始跌宕起伏,杨广再也站不稳脚步,身形左摇右晃,一对眼睛出现半空中,死死地盯着他,鼻子里有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道……

  “师伯!”李智云的声音响起。

  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茫然的落在李智云的脸上,然后又打量了四周一遍,还是那个山洞。

  “突厥人杀进来了吗?”杨广苦涩的问,目光落在李智云光溜溜的身体上。

  李智云摇摇头,“他们还没有出现,不过等天亮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来了。”

  杨广一阵抖颤,像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朕这次输得一败涂地。”

  “还没到那个地步,”李智云纠正道:“只要我们坚守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援兵到来,到时里应外合,就可以打败突厥人。”

  “不会有援兵了,”杨广站直身体,眼中的慌乱消失,神色也冷峻起来,“我们中计了,现在恐怕窦抗这老东西,已经将朕的三子杨杲扶上皇位了,他们只会坐看突厥人来杀死朕,是绝不会派来援兵的。”

  李智云心中骇然,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细想之下,却是极有可能,所有困惑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自己被误导了,一直围绕着杨暕的角度想问题,认定只要杨暕死了,出于不能轼君的原因,一切想要造反的人都会偃旗息鼓,但事实上窦抗这群人才是真正策划整个谋反事件的人,他们既然敢造反,就不会只有一个计划,杨暕不过是个工具人而已。

  而突厥人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事实上只要杨广离开长安城,他就回不去了,就算杨暕造反成功,他也回不去的,突厥人就是用来抹除整个造反阴谋,让新皇合法化。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只要皇帝一出城,城里就马上拥立新君。只是因为自己把杨广提前弄出城,让他们措手不及,担心突厥人来的消息泄露了,才被迫将于仲文暴露出来了试探,如果杨广有了准备,一定会主动攻击于仲文,又或者急急忙忙逃走。

  怪不得于仲文有持无恐,怪不得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占尽优势也不进攻,原来一切都是在拖时间,等突厥人到来。

  不对,窦抗应该是不知情的,因为如果自己没有带杨广出城,那突厥人袭击的事情,就应该发生在生死对决的时候,而那时窦抗也在兵营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五万突厥人的攻击下幸免,所以整个计划都是出自萧综的手笔。是的,肯定是他,他要连关陇贵族势力一起铲除。

  那么窦抗这头被蒙在鼓里的猪,能清醒过来吗?他此时还不知道,虽然窦抗没能识破计谋中的圈套,但他聪明的三姐,却从章仇太翼这条线索上想到了这一点。

  见到李智云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幻,杨广抬手将他搂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智云不用担心害怕,朕保护你平安无事。”

  蒸腾的温泉漫到下巴,热气让李智云的眼前一片朦胧,现在已经是个死局了,根本无解的死局,城外杨广的话是圣旨,城里的小皇帝的话,也是圣旨啊,而且传国玉玺还在对方的手里,长安城的军队,根本不会来救援碧洗谷,连李二联络的长孙安世都不一定会来。

  可是杨广又为何说自己会平安无事?难道他也想到了用财货收买突厥人?

  “不明白?”杨广看到他发呆,轻笑道:“那这次你就要好好听朕说了,不许不耐烦了,朕有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

  李智云不解的望着他,然后重重点头。

  “朕其实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你看到这样的,”杨广语气轻缓,脸上带着思虑的神色,“最初的朕,不是残暴嗜杀的人,相反还很胆小,很怯懦,朕的家也不好,没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父皇整日算计朝堂的蝇营狗苟,母后不是在给我生弟弟妹妹,就是在帮父亲笼络朝臣的家眷,至于杨勇,他仗着比朕年岁大,比朕强壮,总是欺负朕,但在父皇母后的面前,他却会扮出一副和善的嘴脸……在朕的亲人中,只有大姐是真心对朕好,其他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欺负朕。”

  “所以朕小的时候,特别讨厌持强凌弱的人,讨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朕讨厌靠力量欺负别人,也讨厌仗着手中的权力,为所欲为,朕讨厌谦谦君子,也同样讨厌险恶小人,朕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高尚的活着,但没办法,权利的游戏里只有一个结果,成王败寇!”

  “智云,你要牢记这一点,正是因为它,朕最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朕所做的这一切,不是朕想这样做,而是朕别无选择,执权柄者必须要不择手段,尔虞我诈,不能讲规则,不能有仁慈之心,要像虎一样凶狠,要像狐一样狡猾,那些酸儒总是说朕不爱天下子民——”

  “智云也说过,朕对他们不好,”杨广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你们说的对,但智云要记住,这天下子民不是用来爱的,而是用来统治的,与其被他们爱戴,不如让他们心存畏惧。”

  “朕知道智云心存善念,这是弥足珍贵的,但更要有雷霆的手段,你要明白——爱戴不会让他们忠心耿耿,只会让他们阳奉阴违,畏惧才能令他们唯命是从,记住了吗?”

  李智云只能点头,

  杨广见状,轻松的一笑,拍拍他的头说道:“这是朕最担心的,你这个孩子聪明,又明白事理,手段也多,只是心太软,把这么大一个帝国交给你,朕算是难为你了。”

  “啊!怎么又交给我?”李智云一呆,“师伯,你又在想什么?”

  “这是朕的决定,朕本来是想让你辅佐燕王杨倓的,那个孩子有些迂腐,但心胸宽阔,他能容得下你的才华,朕不指望他能继承朕的大业,但最后成为一个守成之君,还是有很大可能的,但是——”杨广说道:“你给朕画了地图,就让朕改变了决定,朕就觉得原来的大业,还是太小了,大隋帝国的边界应该从红海东岸那里算起。”

  李智云脑海里反应出红海的位置,我的天,杨广的战略眼光,果然非同一般,若从红海算起的话,那白人就被完全堵在欧洲了,苏伊士运河的战略位置和经济价值,都是后世证明了的。

  不过,这怎么可能?打下来,也不能治理的,一道从长安发出的政令,送到埃及要多久?说杨广好大喜功,还真不是瞎说。

  “这个大业,朕的子孙肯定不可能完成,就只有交给你了。”杨广满怀希望的说。

  李智云告饶道:“不,不,师伯,亲爱的师伯,我不要当皇帝,我也当不成好皇帝。”

  “朕不也一样?”杨广笑了,“这条路,谁想走?在决定争太子之位的那天,朕一夜未眠,辗转反侧,这条路,朕不走,不甘心,走了,就注定会牺牲很多,但朕必须走,因为杨勇配不上这个国家,所以只要智云走了这条路,就一定会把它走好。”

  李智云怔怔地望着他,脑海里反应出一句诗,金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涉足,但我却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一条,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李渊将是你最大的阻碍,只要他死了,你就再无困扰,李阀的人也会全心全意的效忠于你,所以朕在死之前,会帮你杀了他,到时你不要阻止朕。”杨广继续说道,语气平平无奇。

  “不要,”李智云脸上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汗水都淌下来了,急切的问道:“师伯,你到底要做什么?”

  “朕是个自私的人,比你想的更自私,朕不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觉得没有人值得朕倾心去爱,但朕深爱一样东西,和它比朕都太渺小,那就是朕的帝国,朕爱它胜过爱自己的灵魂。”

  杨广的神情满是伤感,用冰冷的语气吐出一句话,“所以朕不怕死,你只要答应朕,将这份大业完成,朕就死而无憾!”

  李智云无比震撼,心脏怦怦狂跳。他隐隐猜到了一些,却是不敢相信。

  “只要突厥人出现,朕就当着他们的面自缢,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攻击碧洗谷,只会想办法进入长安城里劫掠,窦抗他们会焦头烂额,整个天下也会因此大乱,而智云的手中有兵马,朕再给你写手书,让来护儿听你的调遣,剩下的事情,以你的才智,只要下点功夫都可以完成。”

  杨广平静地解释了他的计划,然后问道:“智云,答应朕好吗?”

  李智云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杨广也非常聪明,至少战略上是可行的,自己可以骗开潼关的大门,直奔山东,拿到水军的指挥权之后,南可下江都,北可上幽州,统一天下会变得非常容易。

  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想当皇帝,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几年后的江都兵变即可。

  于是,他不答反问道:“师伯,你刚刚说,你不怕死?”

  “是的,朕不怕死。”杨广肯定的回道。

  李智云也同样平静的望着他,说道:“我希望你也别怕继续活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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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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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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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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