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城,北门,偏僻的民居外。
楚菁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王秀才,身后化身的白竭,却皱起了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王秀才一身淡蓝儒雅的书生装扮,却不符那粗犷的模样,就像是牛屎上装了鲜花,乍然书生的打扮,与秀才二字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你?”
楚菁拿起一副泼墨的书生画像,俊俏的书生文弱淡雅,与眼前不伦不类的王秀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是我。”
王秀才嬉笑着应答,活像都市龙王小说中,欺负女主的地痞无赖。
“这,不是你。”
楚菁蹙着眉,冷然的摇头道,
“这,就是我。”
“那时,我还很瘦。”
王秀才一副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的模样,根本不把巡检司放在眼里。
“好,就当是你,前两天晚上,也就是4日晚深夜,你在何地,做着何事?”
楚菁没有继续纠结画像,开始盘问起案发当夜的细节。
她的剑心隐隐作响,像是指南针一样,寻觅着蛛丝马迹。
或许解决这件事,楚菁的修真大道便畅通无阻,成为当之无愧的剑仙传承人!
“我昨天都报案了,还问些什么呢?”
“你知道吗?我马没了!我马没了!”
“我踏马马没了!”
王秀才叫王吉,自称为老吉,最讨厌别人在名字后带一个吧字,听起来有点不年轻,不符合他的实力。
“你知道么?我和我马亲如兄弟!正想着上交给大炎,没想到却惨遭毒手,唉!”
“如今亲马尸骨未寒,我只想赶紧领取抚恤金,将遗骸送还大炎,安抚逝去的亲马亡灵。”
王秀才激动的比划着一个小目标,极力暗示着巡检司按时发放亲马死后的抚恤金。
“那真是你的马?”
楚菁别有深意的询问道。
“真的,比珍珠还真,尸体还摆在那,还有假不成?”
王秀才瞪了楚菁一眼,恍然大悟的张大嘴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小子不会为了身后的小白脸,想要尝点甜头吧?”
“行,只要将抚恤金如实交给我,我可以分一点给你,放心,你这辈子就算变着法子玩都能有不重样的小白脸!”
王秀才露出了猥琐的模样,比了比划指间,像是数钱的模样,又张开五指,便是这个数目,绝对会让你满意。
“别耍滑头,从犯小娥早就交代了一切,如今已是阶下囚,我劝你如实交代,还能从轻发落!”
楚菁冷哼一声,目光犀利,藏剑于胸。
白竭上前一步,剑士势凝结,大有你不同意,就用剑说服的趋势。
“切,又玩这套。”
“小娥很不错的吧?”
“这一点,你可以问问昨天钦点她的小楚王。”
小楚王,自然指的是已故楚王的女婿,也就是小剑仙吴双。
楚菁皱着眉头,思索着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不回答的话,就直接阉了,送入鸭馆冲业绩。
“呦呵,没想到我老……王爷有一天从下里巴人变为阳春白雪,和小楚王竟然成了同道中人!”
“小楚王肯定不知道,他向往的林荫小道,早已车水马龙,朝承白露,夜饮菏泽,那里本来是没有路的,来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就算如此,虽千万人,吾亦愿往矣!”
王秀才激动时,那张牛头人一样的脸,露出了会心的猥琐笑容,说到激动处,甚至捏紧了拳头,愤然挥舞,助长淫威。
“说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小娥说的有丝毫差错,可别怪刀剑无眼,伤了马眼了。”
楚菁冷笑一声,白竭心领神会,妇唱夫随,凝聚着紫色的剑芒,像是极细的丝线,连接着王秀才的胯骨处,挟天子以令诸侯。
王秀才冷汗直流,再也没了刚才的从容与桀骜,感受到胯骨间传来的凌厉冰凉,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却深怕触动剑弦,直接斩了天子,那么他这个诸侯还有用武之地么?
于是,像是训话的小狗,欺软怕硬的性格使然下,带着求饶道:
“招,我招,我全都招!”
“那天晚上,我大发神威,屡创佳绩,小娥……”
“说重点。”
楚菁言语冷了几分,彻底失去了耐心。
白竭的剑芒闪烁紫色的凶光,不寒而栗。
王秀才咽了咽口水,紧张颤抖道:
“一个月前,小娥诱惑我,让我娶她为妻,可我只是个穷酸秀才,哪里有钱去赎天价卖身契!我只有一匹为大炎而养的亲马,绝对是不会将它出卖的,除非,得加钱。”
“最后,为了以后的幸福,为了亲马能有更好的归宿,我决定将它上交给大炎,以换取微薄的奖金。”
“可谁曾想到,4日午夜,我点了外卖,小娥来送的,因为我讨厌被别人打扰进食,那些小厮也识趣的看守附近,没有打扰老子的雅兴。”
“为什么偏偏选择午夜?这种事,青牛坊不是更加舒适,还要特地去废弃的城隍野庙?”
楚菁皱了皱眉头,询问道,胸中蛰伏的剑心跃动着,似乎已经看破了隐藏的花招。
他不对劲。
“大人这就是你肉食者鄙了,我见多识广,要知道夜深人静缠绵时,在荒郊野外,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小娥……啧啧啧,此间乐,不……蜀……蜀也!”
老王头猥琐的笑着,又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在感受到蛋蛋的忧伤之际,顾不得擦拭牛脸上的冷汗,慌忙道:
“我牵着n……马,走在幽暗的积雪小道上,天气虽冷,但这年头,没点修为,还真不好干这行,最起码你要能忙的过来恢复出厂设置不是,总不能顶着缓存让客人接盘吧?”
“当然了,为了以后的家庭和睦,自然得带着亲马见一见小娥,接纳新的家人。”
在白竭一副你接着编的眼神下,王秀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双手因为紧张布满粘稠的汗渍,苦兮兮的说道:
“在雪夜中,我牵着马来到了小娥的身前,正准备寒暄,却忽然听到她惊讶的说马没有头,然后小娥发病一般的暴起,拿起藏好的斧头,砍下了马头,甚至砍我杀人灭口,幸亏我跑的快,在雪中消失了踪迹。”
王秀才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摆着烂,说到这却仍显得心有余悸。
“那天的雪很大,你的足迹根本不会消失,雪下了一夜,覆盖的话,也需要时间,但杀你足够了,除非,你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打不过练气期的弱姬。”
楚菁嘴角扬起,拍了拍手,像是称赞着王秀才的真言假语,不过神色却更冷的嘲讽道。
“……”
“大人,事发突然,我只好躲避,我屋内的衣服还粘着马血呢!”
王秀才不服气的争辩道,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进去瞧瞧,拿出来看看。”
楚菁已经掌握些许的蛛丝马迹。
此人绝对不是秀才,虽粗中有细,却浑然没有浩然正气,不是读书的料子。
修真者丹田内自成灵气,开辟紫府,破丹结婴,炼神返虚,渡劫大乘,终窥仙道。
而浩然正气,心怀正义的君子藏于胸中,没有修行天赋的读书人可走此道,儒道通神。
可眼前的王秀才,绝对不是真的。他容貌粗犷不说,胸无丝毫浩然正气,甚至笔墨之意也看不出半分,根本不像读书人,反倒像是……屠夫。
“给,你看!”
“就知道你们这些巡检喜欢吹毛求疵。”
王秀才从袖口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儒生白衣,衣领处沾染着殷红之血,似乎是事发突然,除了衣领之外,胸口处也溅落着鲜血,已经干涸,凝聚在表面。
楚菁接过衣服,蹙着眉,仔细的翻了翻,与白竭交换了眼神,将衣服扣留,道:
“好了,已经没你的事了,这衣服我留下来,至于钱,等通知吧!”
楚菁拉着白竭的手,黑衣与白衣相融相映,宛若黑白无常。
“等等,上次在青牛坊定的牛犊可要好生照顾,别像亲马一样,死于非命。”
楚菁右手从白衣染血的领口处轻轻一划,食指轻轻一探,从领口处拿出了一份染血袖褶皱却仍然清晰的字据,上面有一份醒目的订单。
付款人是王吉,正是王秀才。
而青牛坊开票之人,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牛青。
至于货物,却是一只水牛犊。
王秀才脸沉了下来,将收据撕的粉碎。
他做梦也想不到,检查一遍的衣服,竟然还暗藏玄机!
“大人放心,这牛,可比鸭好养活多了!”
王秀才阴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
还没撕破脸皮,这巡检司,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是……
白竭可不会惯着。
一剑若回风流雪,紫色的剑芒闪过王秀才竖起的发冠,斩断青丝无牵挂,凌乱若贞子般披散,只是有些许短小,没有那么长,黑碎发只到脖子处,遮住了那张因为惊骇而狰狞恐慌的脸。
“管住你的嘴,穿好臭皮囊,不然……”
“也该换你体验一下,断头的快感了。”
楚菁冷笑一声,白竭手起本体银剑。
二人手拉着手淡然离去,只留下王秀才瘫坐在地,骇然失措,仍心有余悸。
……
皎月当空,双影结对,一红一白,心心相印。
“夫君,你知道么?”
“为何大炎气数已尽,我还要在这妖魔主宰的巡检司当牛马?”
楚菁紧握着白竭的手,像是握着剑一样踏实安心。
“因为心有报国志,敢捐七尺躯?”
“是,也不全是。”
楚菁看向白竭那疑惑的小眼神,笑了笑,却满眼星辰只余皓日,桃花绽放而暖意融融。
“因为这大炎,是夫君的。”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妖魔祸乱,毁掉夫君的心血。”
“我不想看到你颓丧的模样,哪怕为此如牛马挣扎,也心甘情愿。”
白竭摇了摇头,轻轻的将其挽起,依偎在怀中,抬手指了指澄澈的皎月,笑着道:
“满座高鹏皆禽兽,主宰浮沉烹人肉。”
“这大炎,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若是无国,何以为家?”
“大炎苍生受苦,居庙堂之高却群魔乱舞,处江湖之远仍蒙蔽受苦。”
“我等就像这皓月,当拨云去雾见青天,待剑心通明,斩那狗贼,以祭苍天!”
白竭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佳人,刹那的心满意足。
他终于是有了自己的笑,而不是为了妹妹,为了他人的笑。
“而且你也不是牛马,我也不是君王。”
“这人生百味,苦短绵长,我此生也就这比样,无需狂言,也无需虚妄。”
楚菁笑了笑,就算这皓月姣姣,她满眼银河也只有你一个星辰。
“夫君,知道么,我为何不管那个假书生?”
白竭心领神会,笑了笑道:
“此世已经浑浊,巡检司都挺满了尸首,却无人问津。”
“毕竟,畜生哪管人的事。”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此次只为明剑心,斩老贼精心布的局!”www.xiumb.com
明剑心,
凝剑意,
唯有你,
才成心。
楚菁不舍的依偎着,贪恋了一瞬,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怕梦醒了,尝过那份光甜,就受不了这片暗的苦。
她拿处纯黑色的方巾,遮住了那双流转情愫的眼,遮住了那张初恋绝美的脸,唯有雪白的脖颈显露,锁骨生香。
在夜的阴影下,就像是没有头的红衣女鬼,想依偎在白衣俏书生的怀中游走吃线,擅自作祟。
“夫君……”
“头……”
“没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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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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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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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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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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