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声泪俱下的女管家,何穗岁臻首轻点。
毕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还是温柔点好。
“扣扣扣——”
她有礼貌地轻叩门三声,温声开口:“北辰,是我,可以让我进去说话吗?”
“你滚!”里面的人听起来十分暴躁,就像是一只随时会炸毛的小野兽,但因为饿了太久,只能发出沙哑微弱的低吼声。
一身逆鳞。
何穗岁生平最讨厌这些叛逆期的小鬼头了。
她垂了垂眉眼,再次耐下心说道:“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也曾经历过亲人离世的悲恸,如果可以能让我进去聊聊嘛?”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牛奶和纯麦面包,希望你能喜欢。”
里面人忽地不出声。
约莫沉寂了三秒以后,里面的人突然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大声吼道:“滚!你这个肮脏龌龊的女人,我叫你滚你没听见么?”
“你不就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父亲么?现在他死了,你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管家呢?管家,赶紧把这个恶心的女人给我赶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嘶,混小子还挺倔?
难道这就是他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何穗岁脸上笑吟吟的,手指却忍不住发力,隔着塑料袋将里面的面包捏成一团。
玻璃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让身后的管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虽然白枝小姐平日温婉好性子,但无论是多么好性子的人也经不住这么说啊。
自己也是女人,将心比心,还是挺心疼她的。
况且,她还是老爷生前娇养在手心里的人,如今少爷对她这么说话,她一定很伤心。
管家皱了皱眉,微微上前半步,想要安慰自尊心受挫的白枝:“白小姐,您别生气,少爷他……”
还未等她说完,面前人忽地转过身来。
女人眉间微扬,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管家,你知道什么叫不破不立么?”
“什么?”
何穗岁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走到屋外。
向北辰的房间有一扇茶色的落地大窗户。
他很喜欢坐在窗户前读书,时不时地欣赏着日升日落。
如果可以,他能在窗前坐一整天,心无旁骛。
可现在,这扇窗子被厚重的窗帘所挡上,透不进一丝光亮。
窗帘的后面,躺着一个面色憔悴惨白的俊美少年。
少年的曾祖父是法国人,后来娶了个中国姑娘,定居中国。
就这样一代复一代,到他这代时,法国人的血脉已经被稀释的很稀薄了。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带有一些西方人的骨像,五官深邃立体,却又不失东方的柔美。
黑色清爽的短发与雪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晶莹的琥珀色眸子只让人看一眼就会沉浸其中。
他本应该是个清爽又干净的美少年。
今天,他窝在房间里的第七天。
他断绝了所有的人脉关系。
手机关机,电脑上所有的社交软件都被删除了。
一个人窝在窗帘紧闭的家里,漆黑一片中没有任何的光点。
他被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淹没了。
四处散落着杂物,简直让人不忍下脚,唯独他坐着的地方还算干净一点。
这样的日子一切都——
糟透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样待着还能做些什么。
时间不仅没有冲刷走失去亲人的痛楚,反倒让心中的那道裂痕越发血肉模糊。
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只配活在黑暗与腐烂之中。
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也没有人能来救自己。
糟透了,明明自己还年轻,人生却已经开始发烂发臭。
真可笑啊。
向北辰将头颅深深埋在臂弯与双膝中。
那是一个受伤的动作。
良久,他深深叹息了一口气,自顾自地闷声说道:“我已经腐烂掉了。”
“乓!”
几乎是他话音落地的一刹那,玻璃被打破的声响猛地响起。
巨大的声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赶紧抬头。
几乎是抬头的瞬间,一块板砖擦过他柔软的发丝,留下红棕色的痕迹。www.xiumb.com
向北辰着实怔了一下。
他双眼瞪得老大,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俊俏秀美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
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反应快,恐怕早就被那块砖头一狙爆头、落地成盒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飞砖头?
难不成庄园里出现了什么歹徒想要谋杀自己?!
还未等他幻想完,破碎的窗户中猛地伸进来一只莹白胳膊,将窗帘扑腾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鬼啊!!!!
向北辰一颗心都要从喉咙眼里吐出来了!
缝隙的后面,一只雪白且柔美的手沾满鲜血,正一块块地将玻璃掰下极其简单粗暴。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彪悍了吗?
话说这是从哪里来的女中豪杰,又是飞砖头又是徒手掰玻璃,都没有人管管吗?
那些佣人都死哪里去了?!
还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他面前的窗帘被一下子打开——
“啪”
阳光瞬间较刚才更为刺眼。
许久不见阳光的眼睛突然映入了夕阳的模样,那种刺眼的光芒让向北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举起胳膊挡住阳光。
玻璃碎片上氤氲着夕阳的光,被打碎的玻璃落地窗宛若一扇被迫打开的门,而“门”内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她逆着光,指尖不断滴着鲜血,向北辰看不清她的脸,却记住了她此刻宛若天使般拥着光明的模样。
等到他看清来者的面容时,他忍不住烦躁起来——
白枝。
怎么又是她这个多事的贱女人?!
但当向北辰望向破碎的玻璃后,他忍不住提了一口气:
这女人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柔柔软软的,没想到这么彪悍。
怎么,父亲不在之后她是去举铁了么?
这么有劲。
看着眼前乱了套的房间,何穗岁深深叹了口气,左跳右跳总之就是反复横跳才找到落脚的地方。
真是……
何穗岁不满地皱了皱眉,目光一丝不苟地落在窝在地上的向北辰:“啧。”
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大病吧。
向北辰哪里见过女人这么“叛逆”的模样,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半截木头般愣戳戳地坐在那里。
他眼睁睁看着女人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一捡起,搭在沙发上,再把垃圾放到一堆。
在拾掇出来一片干净的小地方后,何穗岁又来到他的面前。
“啪”
一个大毕兜打得向北辰猝不及防,一旁的新来的佣人们全炸了。
白枝小姐居然打了小少爷的脸?
说好的温婉呢?说好的柔弱呢?说好的娇贵呢?
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反观向北辰,显然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震惊得找不着北。
他紧紧地捂住红肿脸颊,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张得老大。
他觉得他应该说什么,但所有的话都卡在了气管里,宛若患了失语症,一个字音都发不出。
看着面前人不争气的颓废模样,何穗岁不顾手上伤口还在流血,一把抓住向北辰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拽了起来。
清冷的声音宛若腊月寒霜——
“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啊?混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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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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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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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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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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