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毛占魁手插裤兜在院子里漫步,一歪头看见了三姑开的那辆满身污垢的雪佛兰跑车,他走过去饶有兴趣地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突然灵机一动,朝屋里我母亲喊:
嫂子,让徐妈(佣人)给我打桶水来,再捎带一块抹布。
你要做什么?母亲问。
给你的公主和三小姐擦擦车。
母亲知道他是要给三姑擦,便说:让他们擦吧,你进屋来歇着吧。
不,我给她擦,我很愿意为她效劳!
徐妈把他要的东西送过来了,他脱掉上衣,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很细心地擦起来。擦完后,他又退到一旁认真地检查起来,看到不满意的地方就又返工,直到一尘不染,光华照人。最后他来到更远的一旁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正想进屋里去,不料一抬头看见三姑身披浴衣,头裹毛巾站在台阶上正看他呢。他咧嘴笑了:怎样,满意吗?
三姑淡淡地:还可以吧,不好意思,有劳于你了。
愿意为你效劳。
只这一次,还是永远?
当然是永远了!
嘴皮子一动当然容易了,可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
没关系的,能为你效劳,我心里还是蛮快乐的。
三姑瘪了下嘴:说漂亮话这谁都会。
我可不是这样的,不信,你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哟!你还挺会拽的呢,谁教你的?
当然是哥哥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在我跟前说类似的话。
是这样吗,哥?三姑透过窗子向屋里的父亲问道。
父亲笑了笑说:嗯,这样的话我的确在他跟前说过,可没曾想他会记得这么清,而且用的也是地方。
三姑半揶揄半夸奖地说:孺子可教,不错,不错!
毛占魁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地笑。然而就在这时,三姑注意到,在他宽宽的下巴上有一块污渍,便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快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吧!说着转身进了屋。毛愣了一下,随后扔掉手里的抹布也跟了进去。
盛师傅在母亲的帮助下,做了满满地一桌子中西合璧的饭菜。
都饿了吧?快跟你哥上桌吧。
母亲一边用抹布擦着手一边向他们招呼道。这时,三姑已换好了衣服,把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了头顶上,更显出她青春的秀美,惹得毛占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大声嚷嚷道:嫂子,你可说对了,我真快要饿死了,前腔贴后腔了。我不等你们了,先坐下吃了。说着便拿起了刀叉。
母亲快活地说:吃吧,吃吧,在自己家里客气什么。占魁兄弟,你还站着瞅什么,快坐下呀。孩子他爹,你还不过来,人家都在等着你呢!她冲父亲喊道。
来了,来了!
父亲答应着快步走过来,孩子们也在他身后跟过来。一家人乐陶陶地围坐在一起,觥筹相交地吃喝起来。过了一会儿,等吃的差不多了,母亲打开了话匣子:妹子,我听你哥说你这阵子总往共青城那边跑。
是啊,要在那边发展业务不跑怎么行。
很辛苦的,是吧?
嗯,是有点苦,但我挺愿意这么做的。
愿意让我也加入吗?毛占魁在一旁插话说。
好哇!三姑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先把你这身军装脱下来。
噢,那可不成,那可不成!他连连摇头。
你既然对你这身虎皮这样钟情,那就算了吧!
为什么?
三姑有意在他跟前卖关子: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鱼跟熊掌不可兼得,你懂吗?
毛想了半晌不解其意,最后摇了摇头。
三姑说:不懂就不懂吧,以后慢慢体会好了。
父亲问了下共青城的情况,最后嘱咐说:从咱这儿到那儿是一条才开辟的路,路况很不好走,沿路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林子,常有野兽出没,你开车路过时可要多加小心啊,尤其是不能走夜路。
我知道,哥,你放心好了。
毛插嘴说:其实这很简单,只要把我带上一切就都解决了。
怎的?你要做我的保镖?
真是无上荣幸!
三姑戏谑地说:说实在的,我倒挺愿意你这样做的。一个彪悍的苏联中尉、大帅哥终日陪伴着我,在漫漫望不到头的路途上我不再感到寂寞了,可是……
可是什么,妹妹?
三姑揶揄地挤了挤眼睛:你块头太大了,我的雪佛兰跑车太小装不下你去。
噢,是这样啊!毛占魁开心地笑了:你不必担心,我有我自己的车——一辆华沙牌的军用吉普。
可我的车跑得飞快你跟不上。三姑说。
那我就加大油门拼命地追。
小心翻车,那可不是玩的!
为了你,妹妹,让我做出点牺牲还是值得的。
噢,那可不敢当!一旦出了点问题我不成千古罪人了嘛?三姑转过头去问父亲:你说是吧,哥?
父亲只笑不答,而一桌人却被他俩这一来一去的打噱逗得哈哈直乐。
吃完饭三姑急着要回江那边去,说有生意上的一些事情要跟爹爹(刘振庸)商量,耽搁不得。父亲和母亲没再挽留,可毛占魁却感到有一丝的遗憾,但也无奈。这时,整装一新的三姑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院子里,毛快走了几步来到雪佛兰跑车跟前,帮着把车门打开,三姑上去发动起引擎,毛俯身靠在了车门上说:妹妹,你会经常到这里来吗?
三姑很异样地瞅了他一眼说:这是我哥哥的家,我为什么不可以经常来?
那我也会经常来的,而且是在你来的时候来。
这关我什么事!三姑白了下眼珠子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凭心而论你还是不要在我来的时候来。
为什么呀?
说不出,反正有那么点不喜欢。
可我是为给你擦车才来的呀!
是嘛?三姑狡黠地转动了下眼珠拉长声音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向我父母摆摆手,又把蓉蓉和乐乐扯到车跟前亲了亲,快乐地说:小姑的心肝宝贝,再见!下回来小姑给你俩带好吃的,愿意吗?
愿意!
那好,都过来亲亲小姑。
把脸送过去等他们亲,等亲完了她在孩子们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一转脸换了副神态对毛说:让开点儿,我要启动车了!www.xiumb.com
难道你就不想跟我也说一句好听的话吗?
不想!三姑冷冷地说。
毛遗憾地端了下肩膀。就在这时,三姑“呜”地下把车开走了。
再见,老鸹子!为你给我擦车,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谢!她扭回头来亲切地说。
毛占魁向前跟了几步摆手说:再见,妹妹!记住,是可爱的夜莺,不是讨人嫌的老鸹子!……
毛占魁掐腰站在院门口,看着雪佛兰跑车走出很远很远。
晚上,母亲服侍父亲睡下,然后俯在他枕边说:俺咋看妹妹跟占魁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父亲依然跟过去一样淡淡地回应道:年轻人在一起愿开玩笑,你不能当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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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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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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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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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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