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回来了,我们兄弟俩又能在一起了!父亲手擎那封刚刚读过的信高兴地对母亲说。
是嘛?这对你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消息呀,孩子他爹!
母亲听了跟父亲一样感到高兴,眼里浸满了泪水。
是的,父亲十分感慨地说:自打他穿上军装那天起,我就开始为他的安危揪心。你想啊,那子弹可不长眼睛,打谁身上只要是碰到要害处就要谁的命,它不会因你是我兄弟就绕道走。是的,不会的!告诉你一件让你听了既心痛又好笑的事吧,我天天都盼着他给我写信来,可是一听说有部队寄来的信我就心慌,你知道为什么吗?
母亲摇头。
我是怕收到部队发给家属的死亡通知啊!
怪得!这轮上俺也会是这样的。
所以直到我接到信看到信封上的字是他写的,这颗心才又放了下来。平时,忙的时候还好,可一闲下来我就又会想起了他:怎样?来信后的这些日子又有仗打了吗?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别虎了吧唧地往人家枪口上撞。整天在枪林弹雨里混的人要想不遭遇子弹也难。在他从军的这五年中受伤无数次,仅住院我算了下就有四,五次。这小子,怕我替他担忧,回回都是在医院疗好伤才写信告诉我,其实,这更增加了我对他的忧心。谢天谢地!老天爷终于保佑他没被打死,这或许是他受过的灾难忒多了,你想啊,他五六岁就被扔到大街上自己苦熬,吃不上穿不上,十冬腊月冻得他满身都是冻疮,他已死过多少回了,阎王爷可能正是看他这样才对他网开一面没把他收回去。
你真会形容,孩子他爹!母亲抹着脸上的泪笑着说:不管是阎王爷开恩,还是他自己命大,终归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回来了,咱们为他高兴是不是啊?
是,孩子他娘,你说的太对了,我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呀!
别光高兴,母亲说:想想占魁回来了你打算咋安排他?
嗯,这是实在的!父亲略一思忖便说:先让他在咱家住下来。
好!母亲哏也没打就接受了下来:咱家闲置的房子多,有他住的地方。他没到家这两天俺先给他收拾收拾,他喜欢啥样儿的你帮俺参考参考。
他没啥挑剔的,从小邋遢惯了,只要住起来舒服就行。父亲略一顿接着又说:他毕竟老大不小了,以后还要娶妻生娃的,就跟咱现在这样,得有一处自己的家。
母亲点头:嗯,这是早晚要考虑的事,在咱这落脚只是权宜之计。
是的,是的,等他回来的吧,是买栋现成的还是在他喜欢的地块盖栋新的房子,都由他自己来定。父母开始为他安置新家操起心来。
母亲和毛占魁虽从未谋过面,但从父亲的嘴里和毛这些年来的来信中(父亲都留着,母亲也一封不落地全都看过了),对这个混血儿兄弟有了一个全面深刻的了解。他淳朴、大度、心地善良、有时虽爱发点孩子脾气,但依然不失一个大男子汉的气度。他身材高大,有一米九,而且十分地帅气。在他的来信中几乎回回都要问候和提及三姑这一点看,他对她的印象是不错的。
他们见过面吗?母亲问。
没有,一次都没见过。父亲说。
那他知道咱妹子长的啥样吗?
这个……他或许能知道一点,因为三妹那年回来度暑假,听我说起他就随手画了幅自画像送给他。
嗯,要是这样的话,占魁兄弟对咱妹子肯定有印象,也很欣赏她的才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地中意咱妹子。
什么呀!父亲笑了:他从小就爱跟人开玩笑,更愿意对人恶作剧,他跟咱妹子从没接触过,根本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意,他信中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不要当真。
俺看不像!
母亲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十分地看好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不是吗?两人年龄相仿,而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母亲十分欣赏三姑的长相,觉得她就应该找一个像毛占魁这样高高大大风流倜傥的男人。这之前母亲跟三姑唠嗑时,就总是有意识地往这方面的话题引: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已是个该出嫁的大闺女了;你那么地喜欢孩子,就早点给自己选一个合适的郎君嫁过去好了;告诉嫂子,你得意的男人什么样儿,嫂子也好帮你参考参考……
为这,母亲费尽了心思,可三姑不知是没想好还是害羞,总是遮遮掩掩,不把自己的心里话道出来。按理说,母亲在跟父亲私下里说,像妹妹这样有学问的人,又深受西方文化跟道德观影响的年轻人,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会因害羞而讳莫如深,可妹妹她怎会是这样呢?父亲笑了:
你以为她抹不开讲,那就错了!她思想开放得很,她不说是她至今还没发现一个能让她动心的人,她不是那种随便看好一个就嫁的人,在选婿方面她挑剔得很呢!
这样怎成,母亲忧虑地说:她已不小了哇,过去这年她就二十出头了啊!
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像她这样的身份,长相又不差,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呗。
可她自己一丁点也不着急呀!
这说明她还没有心仪的人,有了不用别人替她操心,她自己就会嫁过去的。
可她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啊?
不知道,随她自己愿吧。
你在外边接触的人多,你就替她多操点心呗。
她喜欢什么样儿的,我怎么会知道。
可也是,问她也不说。可据俺知道看好妹妹的人能有一个加强连,只要她松口上门提亲的人能挤破门。
说的是,我这就有一个半疯子,跟妹妹一次面还没见过,就老惦记着要娶妹妹做新娘。
你说的这年轻人不会是占魁兄弟吧?
不是他是谁!
母亲可抓住了机会忙说:俺看他行!
行什么呀,俩人一次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感情?
咱俩不是也没见过面吗?
咋也走到一起来了。
可他俩跟咱们不同。
有啥不同的?
因为咱俩一见面就看好对方了。
俺相信他俩一见面也会彼此相爱的。
或许会,但难以磨合。
不见得,母亲坚持说:反正俺觉得他俩男才女貌的挺合适,等占魁兄弟回来,俺非把他俩撮合到一起去不可。
我看你这月下老还是别当,他俩无论是性格秉性、文化素质、兴趣爱好、理想和追求以及成长过程所经历的环境都千差万别,而且个性都那么的强,根本就融合不到一起去,硬往一块堆撮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Χiυmъ.cοΜ
你别把话说的那么死,等俩人一见面看好了对方,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不信你就瞧!
母亲夸下了海口。父亲笑笑,没再跟她继续争执下去。
令父亲跟他的家人都没想到的是,毛占魁这次返乡居然没有脱离军队,他虽不在大部队当兵了,却要在就近的阿穆尔地区边防部队服役。既然没有彻底退伍,他就要继续生活在营房里。因此父母为他置家的打算全都泡了汤,这让父亲心里很不得意:
你在部队营房里住了五年了,还没呆够哇?
是的,哥。毛占魁回答:我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倘若有一天脱离了它,我都会感到不得劲儿的。
唉!父亲感叹道:你总是跟我别着劲儿干,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离那些枪枪炮炮的远点!
占魁笑了笑说:会的,哥!等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会把我的这种爱好传授给我儿子的。停了一会儿他又带点腼腆的样子说:哥!
嗯?
你啥时才能让俺跟妹妹见上一面啊?
你急着要见她干啥呀?
嗯,我就是想见她,这种愿望都让我等了四、五年了,头发都快要等白了!
母亲在一旁说:占魁兄弟,你不用急,为了生意上的事她隔三差五的就会从江那边过来一趟,而且每回来她都要到他哥家落落脚,到时候俺去营房叫你去。
真的?
真的!嫂子啥时候跟你撒过谎?
太好了!太好了!
毛占魁高兴得几乎要跳将起来。母亲看着他那还没彻底脱掉孩子气、却高大得像尊铁塔似的样子,忍不住拍着手格格地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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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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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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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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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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