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这样的事情真的就被他们遇上了。一天他们想在天黑前赶到前边的村子住店,就抄了近路。这是张广才岭山间的一条羊肠小道,两边是半人多高的蒿草,风一吹有时把窄窄的路面都盖过了。三匹驮棺的马一字排开,勉强走得开。由于忙着赶路,在前边牵马的驮夫也顾不得说唱了,只是闷着头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走在最前边的红脸汉子一屁股坐倒在路上,马惊得“咴咴”叫了几声,向后坐屁股。走在后边的驮夫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红脸汉子不答,只是在地上直打滚。矮个儿驮夫头儿知道出事了,就甩掉缰绳跑到前边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一大跳。只见红脸汉子双手抱着的小腿杆上,有两个隐隐绰绰的小红点。凭经验他知道,这是被蛇咬了,看他直吸冷气的痛苦劲儿,估摸咬他的是条毒蛇。
你别动,别动,快老实躺着!
他边说边把红脸汉子按倒在地上。这时父亲也从后边赶了上来,见此情景也吃惊不小:
那蛇呢?看清它长的什么样了吗?
红脸汉子哭丧着脸说:没怎么看清,有一米多长,从草窠里钻出来咬完俺就溜了,快得跟闪电似的。
父亲说:不管是有毒没毒咱都按有毒蛇处理,你们当中有懂这个的没有?
有倒有一个,但也是个二五子。矮个儿驮夫头儿说。m.χIùmЬ.CǒM
先别管他二五不二五的,快让他过来给处理处理,别耽搁了。
矮个儿驮夫头儿冲后面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挥了挥手:过来,快过来,这里有人被蛇咬了。
大胡子听说紧忙跑了过来,见伤口大惊:哎呀老哥,你咋这么倒霉呢!咬你的肯定是条毒蛇,你看这牙印,这么一会儿就开始红肿了。
红脸驮夫吓得哭起来:哎呀,老弟,你可要救救俺呀,俺家中除了四个孩子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靠着俺养活呢……
可我用啥救你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胡子四处撒摸着,一副茫然的样子。
别耽搁了,矮个儿驮夫头儿说:就用笨法子救吧。
大胡子想了下,便俯下身去一边往外挤一边用嘴裹那蛇咬的伤口,裹了半天,裹出一点点的血丝来。他吐出来漱了漱嘴,然后问:谁那儿有酒?
哪还有哇!要有还不早抢着喝没了。
那……没酒有尿也行。
这有!
几个驮夫纷纷掏出家伙来往同一只瓦盆里“哗哗”地尿起来,一会工夫就积了半盆。大胡子用一块汗巾蘸着给他洗,直到所有的尿都用完了,又解下腰带在他大腿根上紧紧地系上,这才歇了口气。
俺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把这位兄弟从阎王爷那里救回来俺不能保准儿。他说。
这不是听天由命了吗?父亲说。
也算是吧。
这怎么行,人命关天啊!
驮夫们听说后忍不住都笑起来:这话俺们还是头一次听说,俺们这些人的命没那么娇贵。
父亲没跟他们讨论这话题,就又把脸转向大胡子:老哥,你说,这会儿该咋办好?
这个嘛……大胡子想了想说:最好是赶紧把他送到就近的村子里去,山里的人都备有消毒的草药,给他拿来上上就保准了。
既是这样那就照你说的办吧!父亲一转身向停在后头的蓬车老板招了招手,等他过来父亲对驮夫们说:大家都动动手,赶紧把这位兄弟抬车上去。
矮个儿驮夫头儿问:掌柜的,你意思是先把他用车送到前边的村子里去?
对,越快越好,耽搁不得。
那掌柜的你咋办?
跟你们一起走哇。
那怎成!
怎就不成?你们能走我就能走。人长两条腿不就是为了走路的嘛?好了,别啰嗦了,赶紧赶车走吧。对了,再稍等一会儿,带上点钱,说不定有用上的时候。
父亲说着掏出钱夹拿出两块大洋塞到红脸汉子的手里。红脸汉子流着泪一个劲儿冲父亲作揖:好人啊好人!你是救世的菩萨下凡啊……
好了,别唠叨了,坐稳身子。父亲冲车老板一摆手:赶快点!
车老板不大情愿,但碍着父亲的面子他只好照办。
等父亲他们天黑前赶到前边的村子,红脸汉子的蛇伤已经处理完了。大夫是村里的一个老农,有多年治蛇咬的经验,他把采来的草药捣成浆末,再拍成饼糊到蛇咬伤处,然后用布条子裹好,把整个腿用枕头垫起来。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药起了疗效,红脸汉子的精神好多了,不再咧着嘴哭了。他见到父亲便说:这回他要能从阎王爷那儿逃出来,回家一定给父亲立个牌位供起来。父亲笑起来:我又不是神仙,你供我干啥呀!你还是早点好,多挣点钱养活家里的老小吧。睡了一宿,早起揭开缠绕的布条子一看,整个腿从上到下都肿得血紫血紫的。可老农大夫看了却笑了:好了,毒都发出来了,没生命危险了,不过离好起码还得一个月。大家都主张把他留下来先上路,可他自己却不愿意。
你自己不能走,俺们又不能抬着你。矮个儿驮夫头儿说。
红脸汉子又流泪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这样俺还不如死了的好!
父亲听了立马决定:带他走!
咋走?
坐我车。
那你呢?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用步量。
这怎成!
怎就不成?
你是东家呀。
东家怎么了,能见死不救嘛!
驮夫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最后说:东家要愿意俺们都没啥说的。
就这样,从吉林张广才岭起头,一直到进了辽宁河北交界的山海关,这一路上蓬车里载着受伤的红脸汉子,而父亲则替代了他的角色牵着牲口在地上走。父亲后来跟人说:先前他坐在车里晃晃悠悠吃了睡睡了吃很是无聊,而且心情也不好,过去人的身影总是在他的眼前显现。等下了车跟大家伙说说笑笑一路走,让他增了不少精神不说,两条腿练得还很有力气,尤其是过了山地他开始学着驮夫们赤脚在地上走,这么一来,练出了铁脚板,他多年的脚气病也治好了。这真是一举多得啊!
进了山海关,红脸汉子的腿基本上消肿了,他拄着拐也能试着走几步了。他提出不再拖累大家了,要从这自己搭车回老家。父亲答应了他的要求,照付了他的工钱。他不要,父亲非给不可。你就这样空手回家,老婆孩子谁来养?听父亲这样说,他最后还是收下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扔掉手里的拐杖,“扑通”一声跪地上给父亲磕起头来:掌柜的,来世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父亲把他拉起来说:早点把伤养好,多挣点钱养活家中的老婆孩子是正理儿,至于来世的事就不用去想它了。
蓬车空出来了,父亲倒不习惯在上面坐了。此后的路上,谁走累了谁就坐上面歇会儿,也不分谁是东家谁是劳金了。这让赶车的老板很不爽,父亲奚落他说:谁坐不是坐啊!讲好的佣金我分文不会差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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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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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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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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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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