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是,车外的车夫们却都是一些乐天派,他们赶着牲口一路走一路高歌,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粗犷和豪放。这不,他们走着走着又亮开嗓子唱起了地方小调,尽管小调的内容十有八九不离大闺女小媳妇,而且黄得令人难以启齿,他们唱的还是那么的有滋有味儿:八月秋风冷飕飕,王二姐思夫泪涟涟……当他们把一些男女调情的词儿掺合到里边时,坐在蓬车里的父亲听了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掌柜的!一个年长点的红脸汉子驮夫听见笑声,便把头探进车蓬里问:俺们唱的你老愿意听吗?
父亲虽然对歌词的内容有所保留,但怕打了他们的高兴,还是回应道:愿意!愿意!
那你老别老窝在车里了,出来跟俺们一起唱两段乐呵乐呵呗。
父亲冲他们摆手:我没你们那好嗓子,唱不来。
那俺们哥儿几个唱你听了不烦?
不烦!不烦!你们想咋唱就咋唱好了,我没的挑。
那好,俺们就开唱了!
唱吧!唱吧!
但是他还没张口,一个矮墩墩的个儿、一脸笑面的驮夫——他是这伙驮夫的头儿——又探进头来说:掌柜的!
什么事?
你都看到了,俺们哥儿几个一路上挺辛苦的,今儿吃晚饭时赏俺哥儿几个口酒喝行嘛?
行,没说的!
于是,这几个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驮夫,便扯着嗓子南腔北调地一段一段地唱起来。原本很枯燥的旅程,一下子变得活跃欢快了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马队拐进了一个小县城,在一家挂幌的大车店前停了下来,驮夫们拿出几个事先预备好的条凳,塞到棺椁下边,把马匹替换下来交给店家牵到马厩里去饮水喂草料,他们则从井里提上两桶冰凉的水胡乱洗了把脸,然后便在一个大圆桌前围坐了下来。父亲不失言,给他们叫了菜又添了酒,只是嘱咐他们不要喝过量,睡到天明爬不起来耽搁了明日的行程。驮夫们一哇连声地嚷道:不会,掌柜的,你就擎好吧!父亲吃饭原本是跟大伙在一起的,可后来发现他插在他们中间竟让他们拘束起来了,不如他们自己吃的开心和随便,于是,在后来的路上就跟他们分开吃了。他吃的跟他们几乎一样,只是没要酒。店小二见了挺奇怪,便讨好地问:ωωω.χΙυΜЬ.Cǒm
掌柜的,你也喝点酒解解乏呗?俺这有上好的花雕。
父亲摆了摆手,塞给他几个零钱做小费。店小二哈了哈腰刚要转身去,父亲叫住他:等等,出了城前边的路好走吗?
好走倒是好走,只是、只是……
父亲问:只是什么?
店小二犹豫了下说:进了山有一条沟时常有胡子劫道。
哦?父亲愣了下。
店小二忙说:掌柜的是尽孝不是做生意的,胡子也不是啥样的人都劫。停了会儿他又说:掌柜的要是不放心,就破费点钱雇两个快枪手保保驾吧。
这里有吗?
有,有,掌柜的想雇,俺去给你找。
父亲想了想:明天再说吧。
父亲这一夜辗转反侧睡不着:雇还是不雇?万一要是字儿背遇上了呢……不能存丝毫的侥幸心理,自身的安全固然重要,送师傅和师兄尸骨返乡的愿望更不能半途而废。天还未亮,父亲主意已定。不知不觉天亮了,驮夫们整顿好就要出发,正在这时,一伙骑马着灰军装的人从外边拥了过来,其中一个班长模样的小头目呼唤着父亲的名字走上前来。父亲赶紧迎上去:我就是,你们有何贵干?小头目翻身下马敬了个礼说:刘爷委托我们城防司令给你老护驾,我们弟兄几个是来为你效劳的。听他这么说,父亲蓦地想起了师叔送他时说过的那番话:这边沿途上的官府俺已打好招呼了,这是俺的名片,拿好,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他们,不用客气。父亲当时没太在意,没想到这会儿竟真的有用场了。
那就谢你们司令和弟兄们了!父亲拱手谢道。
小头目谦卑地说:不用谢,这是弟兄们该做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上路吧。他挥了下手,便带领着马队出发了。
山谷幽幽,鹰隼盘旋。小头目带队在前边行了一段路,然后折回来对坐在蓬车里的父亲说:掌柜的!你跟灵柩先在这停一停,我们弟兄几个先进去探探路,没事你们再走。
好吧。不过你们也得小心。
放心吧,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小头目说完驱马走了。不多一会儿,便听见从峡谷里传来一阵乱枪响。又过了一会儿,便见那小头目骑马飞奔回来,冲父亲拱了拱手说:没事了,掌柜的,起程吧!
父亲问:有伤亡吗?
小头目说:打死俩胡子,活捉了一个,我们有一个弟兄受了点轻伤,没事的!
父亲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好。马队又起程了,父亲坐在蓬车里暗暗庆幸:多亏有这些弟兄们护驾,不然遇上这帮胡子可就要遭殃了……出了山谷,小头目又驱马来到父亲乘坐的马车跟前说:掌柜的!我们弟兄就护送你老到这了,前边的路好走,没胡子,再往前走路过大山时,又有一支队伍会来护送你们,这是司令事先安排好了的。父亲想拿钱犒劳犒劳他们,小头目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们的赏钱刘爷已付了。说罢敬了个礼跑走了。父亲望着他们走远,摇了摇头,命马队继续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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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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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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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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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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