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的人我知道,不会错的,就是他!一个鼻涕从鼻孔里流出来越过了上唇眼瞅就要流进嘴里的小家伙,听完了娜嘉的描述十分自信地说道。
他住在哪儿你也知道吗?
当然了!小家伙用舌尖舔了舔略微有一点过界的清鼻涕说:他就住在哈巴罗夫大街的一个地下室里,你要给我一个戈比,我马上就带你去找他。
娜嘉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了一把戈比给他,他连连摇头拒收,最后只用两个指尖在其中拣出一个硬币来,在娜嘉眼前晃了晃说:只要这一枚就够了。随后他就跟一匹欢快的小马驹似的尥着蹶子在前边跑起来,娜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跟上了他。他们拐过了两条街道,在一栋破旧的二层楼前停了下来,小家伙指着一个地下室的出入口十分肯定地说:到了,他就住在这下边,好像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爱喝酒的胖女人。娜嘉轻轻拍了拍他那蓬乱的头顶,谢了他,便顺着破烂的梯蹬往下走,还没下到底,门就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身体臃肿面色憔悴的女人,她见了娜嘉很惊讶,且不友好:你找谁?娜嘉说出了爹爹的名字,并介绍了自己。那女人半信半疑,在她脸上注视了老半天,最后才把她那臃肿的身体向一边靠了靠,让出一个很窄小的空挡来,说:进去吧,他喝醉了,正在里边睡觉呢。
地下室里的光线很暗,娜嘉刚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她闭上眼睛呆了好大一会儿,才影影绰绰地看到点东西。室内很简陋,除了几个罗到一起当桌子和凳子用的肥皂箱子外,就是那领压在爹爹身下已破得不像样子的日本人叫“榻榻米”的旧床垫。科罗辽夫四肢伸展地睡在那里鼾声大作,娜嘉推着他的身体唤了半天也不见他醒,这时那胖女人从一边走过来,用脚在他肚子上狠狠地蹬了两下,他这才哼哼唧唧地醒过来。他吧嗒着嘴,使劲揉了一会儿眼睛,当他睁开发涩的眼睑看清蹲在他跟前的女儿娜嘉时,才不由得一愣:哦!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娜嘉向他说明了来意,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呵呵地大笑了起来:
乱弹琴,真是乱弹琴!我不在家里怎会去把他杀了,难道是我的魂灵背着我去干了这一切不成?
可杀人的凶器却是咱家的砍柴斧啊!娜嘉十分认真地说。
科罗辽夫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把斧子平日里就扔在咱家的院子里,谁都会把它偷去当杀人的凶器用的。
娜嘉想了下觉得爹爹说的这些话都不无道理,再细细看看他脸上的神情,一丝紧张、恐惧的样子都没有,倒是觉得有人把他判定为杀人凶手挺好玩,不住地咧着嘴呵呵地笑着说:我年轻时的确杀过人,这不假,要不我也不会好端端地被流放到这里来,可现在说我杀人,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是的,胡说八道!再说了,那老店主也没惹我,我们又经常在一起喝酒,他很大度,只要兜里还有钱,就愿意跟人分享。这样的人我干嘛平白无辜地要去杀他呢?真是乱弹琴,乱弹琴!……
那你当我面向上帝发誓,你真的没有杀害皮货店的老店主,娜嘉说。
科罗辽夫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做了。站在他们身旁一直侧耳倾听的那个身体臃肿的女人,似乎对这桩事情也引发了兴趣。她问了下凶杀案的过程与时间,最后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这事你干嘛要问你爹,你问问这周边的市民们,他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不就清楚了嘛。
可也是!这愈发增强了娜嘉对爹爹不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的认定,她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也绽出了笑容。
那你跟我回布市去,到镇上的警察局把情况说明一下。
科罗辽夫对此很不认同,他晃着头,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我没做就是没做,干嘛还要回去跟他们说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不去,不去!
可在咱们那里你杀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你要不把事情澄清了,我跟妈妈就不好做人了。
这……科罗辽夫把脸垂在胸前沉思。
娜嘉哀求道:回去吧,说明一下情况,把问题弄明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求你了,爹爹!
见他开始犹豫,她又接着说:你要愿意住在这里,等澄清了事实以后你再回来,来去的路费都由我来替你出。你看,爹爹,我这里有钱。
说着,把所有的钱都从兜里掏了出来。科罗辽夫眼睛一亮,忍不住嚷了起来:哈!这么多,都是你的吗?
娜嘉望着他那双贪婪眼睛点了点头。
拿来,都给我!
科罗辽夫伸手要去抢,娜嘉迅速地把拿钱的手缩了回去:现在还不能给你,等你决定跟我一起回去我再交到你手里。
这……让我考虑考虑。
你什么时候答复我?
明天吧。
好,就明天!
地下室里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刺鼻的恶臭,娜嘉强忍着没有呕吐出来。她走出地下室,在附近的一家旅店暂时住了下来。她走后那胖女人问科罗辽夫:
你要听你女儿的话回布市去吗?
不想,但她那……
胖女人笑了:你看中了她手中的那叠钱是吧?
科罗辽夫毫无掩饰地点了下头:我们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赚到钱了,她手中的那笔钱够咱吃喝两月的。
你就满足于她这点钱吗?
是的,这毕竟可以让我俩过上一两个月的好日子。
要是更多呢,你喜欢吗?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胖女人狡黠地转了下她那双无光的灰眼珠子,俯下身子说:亲爱的,我的心肝,这里有一桩买卖你愿意做吗?
买卖?什么买卖?
胖女人把脸凑到他跟前说:你还记得前天在酒馆里见到的那个上校大人吗?
记得,怎么了?
这边布尔什维克闹革命,已没他落脚的地方了,他要举家逃往中国的哈尔滨去,那里有他的亲戚,临走前他要物色一个形像好点的俄罗斯姑娘——当然不是买来做夫人了,是他身边缺少一个女佣。刚才我见你女儿长相不错,很标致的,他一定能看得中。琇書蛧
哦,你意思是将我女儿娜嘉卖给他去做女佣?
这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上校是贵族,很有钱的,给他做女佣,也会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的。
嗯,可也是,科罗辽夫点了点头:他会给很多钱吗?
我想会的,至少够我们俩几年的花销。
可娜嘉不会愿意的。
胖女人把他的脸揽进自己的怀里,吻了下:亲爱的,好心肝,倘若做成了这笔买卖,我们就再不用住这阴暗的地下室了,我们俩每天都会有酒喝,有奶酪、肉和白面包吃,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呀!亲爱的,难道你不向往嘛,啊?
科罗辽夫再次躺倒在那领破旧的“榻榻米”上,头枕着交叠起来的双手,目光直视着天花板思索着,眼神慢慢地发起饬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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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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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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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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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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