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瓦西里,你怎么还哭了呢?
就在他这里苦思苦想、倍感人世间的艰辛时,没留意娜嘉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旁。他吓了一跳,赶紧把眼角上的泪水抹去,别过脸去说:
你别瞎说!哭,我才不会呢。ωωω.χΙυΜЬ.Cǒm
那脸上的泪珠是哪来的?
是……房檐上掉下来的雨珠儿。
娜嘉仰脸看了看天:天晴晴的也没下雨呀?
那是……丁香叶上存的水,让风刮下来了。
算了吧,别遮掩了,你哭了就是哭了,我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没人来找你干活,对吧?
父亲继续把脸扭向一旁,没有接她的茬儿。
是的,肯定是的,我不会猜错的。娜嘉说着紧挨父亲身边在台阶上坐下来:我刚从给咱写广告的老板家里回来。
你又去他家擦地板了?
对呀,我得兑现跟他达成的协议啊,我这是第十次去他家了。
父亲看了看她那被水淹红的双手,叹了口气,悔愧地说:要早知这样,当初不写那招牌就好了。
娜嘉摇了摇头,两条细细的米黄色的发辫鼓锤似的敲打在她脸上:咱们写招商牌匾没错儿!
没错儿却见不到一点点效果,父亲说:你不是也看到了,至今没有一个客户找上门来的。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父亲摇头:不知道,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是刚刚在老板那听说的。
于是,她就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问题都出在师傅山猫李的身上。招牌挂出去以后,就陆陆续续地有一些客户找上门来洽谈业务,然而,他们只找山猫李,而不找父亲,因为他们不相信这个只有十五岁的、没出徒的少年,会跟他们做成什么好生意。而山猫李自打搬到新居以来,没有一天在家里呆过,天一亮他就去镇里闲逛、喝闷酒,找到他洽谈生意的人,多半都被他三言两语的给打发走了。他一是没心思接活儿,二是不改他先前老店的规矩:只接水獭、海龙、紫貂、银狐……类的高档皮料加工,对于那些羊皮啦、狗皮啦、狼皮啦……他根本不屑一顾,而且要价不菲。这期间,也有拿高档皮子要让他熟的,可跟他一接触,见他那副颓靡不振的样子,怕他一时疏忽再把皮子给糟蹋了,便自己打了退堂鼓。就这样,低档的皮子他不接,高档的皮子又不信任他,上门找他干活儿的客户自然也就少了,到最后竟没人再找他谈生意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
父亲恍然大悟,他兀地下从台阶上跳起来,就向门外跑去。
瓦西里,你要去哪儿?娜嘉在他背后焦急地喊。
找师傅去。
你找他干啥呀?
你别管了!父亲说完头不回地跑走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师傅。这会儿他喝醉了酒正斜靠在码头的一个栓缆绳的铁柱子上,晒着日头晕晕忽忽地睡觉呢,父亲跑过去推了推他,他睁开眼睛看了父亲一眼,舌头僵直吐字不清地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碰俺……做……甚?
回家!父亲气急败坏地冲他嚷道。
回……家?要回……你……自己……回吧,俺才……不……回呢。
说着一歪头又睡去了。父亲火冒三丈,想抬脚踢他,又不忍心,左右看了看,见有一只空酒瓶子歪倒在他身边,于是他捡起来,把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到这只酒瓶子上了,他高高地举起来,冲着水门汀地上狠狠地摔了下去,“砰”地一声爆响,瓶子摔得稀碎,也把刚睡过去的山猫李吓了一大跳。他惺忪着眼看了一下地上的碎玻璃茬子,怯怯地问:你、你……要……作甚?
回家!听见没有?跟我回家!
父亲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狂怒,对他起到了震慑作用,他突然间变得顺从起来:回……家?好……吧,回……家……就……回家,俺……跟你……走。
他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父亲上前把他拉起来,然后搀扶着他出了小镇,沿着泥泞而狭窄的小道,一路歪斜地往家走去。
进了屋以后,父亲将他推坐到床上,回头找出一把雪亮的皮刀和一根绳子,往他身边一扔道:你说吧,咱爷俩咋个死法?是上吊,还是抹脖子?
山猫李大惊,模糊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你想干……干啥?
没活头了,俺想死!
三儿!你,你这是咋了,好端端地干嘛……要去死?
咱爷俩成天啥也不干,一丁点进项都没有,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要住没住的,咱不死咋办?
那……那也不能去寻、寻……短见啊!
你不想死,是吧?那好,你活着,俺去死!俺去跟大师哥、二师哥做伴去。
父亲说着就去拿那把皮刀。山猫李不要命地猛扑过去,把皮刀压到了身子底下:三儿,你别耍飚!俺店都不要了,把你从阎王爷手底下弄回来,不是让你再重走这条路。
既是这样,咱爷俩也得为自己找条活路才对呀。
谁说俺没找?
那你为啥把找上门的客户都推出去了?
这不能怪俺!
那怪谁?
怪他们,拿些下三滥的皮子让俺做,俺要接了,俺还是山猫李嘛?这不是自打自的脸嘛!俺宁可一文钱不挣,也不接这让自己掉价的活儿。
可是师傅呀师傅,你这不是糊涂嘛,你手头有余钱可以较这个针儿,现如今你两手空空,分文没有,你还不降低门槛,这不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反正、反正俺不想接那让自己丢人现眼的活儿!
那好,咱爷俩就一起去死吧,死了利索,免得活着丢人现眼。
说着,就到师傅身子底下夺刀。山猫李急了,大声嚷道:好了,好了,俺依你!俺依你不行吗!从今往后俺不管了,你想咋干就咋干吧!
这是你亲口跟俺说的,你可不能反口?
嗯,俺说话算数,不反悔!他叹了口气骂道:娘的,这不是虎落平川受狗欺嘛!……
父亲扭过脸去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伸过手去:拿来!
啥?
皮刀。
山猫李又大声嚷嚷起来:俺不是答应你了吗!你咋还……
我不是要寻死,有了活路我干嘛不好好活着?我得用它挣钱养活你。
噢,是这样啊,小兔崽子,你吓死俺了,给!把雪亮的皮刀从身子底下拿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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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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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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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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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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