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你了吧?瓦西里。
没有。父亲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那锯子咋掉地上了呢?
那是、那是……俺锯累了想歇一会儿。父亲辩解说。
得了吧!是你害怕了,所以才这样的。
有什么可怕的,你又不是森林里蹿出来的狼。
可我是、我是……从烟筒里钻出来能骑着扫帚到处飞的女妖。说着,她做出一副很恐怖的样子。
这回父亲却忍不住笑起来:你再咋装也不像。
为啥?
因为……你不是老太婆,而且脸上也没抹烟灰。
哦,是这样啊,那下回的吧,下回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做。好了,告诉我,你一早起来锯木板做啥?
我想做个牌子。
牌子?娜嘉很好奇:什么牌子?
就是店前挂的那种牌子。
噢,你是要做块招牌呀!
父亲点点头:这样叫也行,不过准确地说应该叫匾。
娜嘉认同:我看也是。
可它太小了,父亲说:叫匾有点不太合适。
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一样,牌子是匾,匾也是牌子。
说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大孩子忍不住对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娜嘉又问:瓦西里,告诉我,你做这个干啥?
招商啊!
招商?
对呀,就是用它来招徕顾客。
娜嘉愈发地不懂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干老本行了。
什么是你的老本行。
你难道不知道吗?制皮子啊!
噢,这我知道,可你自己干得了吗?
不是还有师傅嘛!
可我见他自打搬这以来就跟我爸爸似的,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喝酒什么也不知道干。
是的,父亲点了点头,娜嘉的这番话显然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地沉重起来:师傅跟过去大不一样了,他不仅自己不干,也不让我干。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干活儿我们哪来的钱吃饭、交房租。
可也是。今早爹爹因房租的事还跟妈妈吵了一架。
是呀,哪有住人家房子不交房租的理儿,多亏遇上叶莲娜大婶这样好心的人,不然我们早就被赶到大街上去了。
是的,爹爹发誓说,到月底你们再拖欠房租,他就要……不过,妈妈是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父亲挺起胸来喘了口气说:所以我们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呆下去了,我们得干活儿。
那你能保准儿他会跟你一起干吗?
看看吧,他要不干,我就、我就……逼他干。
嗯,我看也只有这样了。娜嘉说,瞅了父亲一眼,蓦地喊起来:呀,你头上咋出这么多的汗呢?
锯板子累的。父亲说,撩起衣袖揩了揩额上的汗。
可我见你也没锯多少呀,这不,都在这摆着吗?
父亲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你吃早餐了吗?娜嘉问。
没……父亲刚吐出一个字来马上又改口说:啊,吃了。
见父亲回答得遮遮掩掩语无伦次,又迅速地把目光转到了一边去,娜嘉明白了怎么回事:你在撒谎!肯定没吃。
我……干完了再吃。
有吃的吗?
昨天剩的面包或许还有……
算了吧,还是吃这个吧,给!
什么?
新出炉的面包。
父亲眼睛一亮,刚要伸手接,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我、我……不……饿……
你肚子都叫了,我听到了,还不饿呢!别装了,快拿去吃吧。
父亲忸怩了一会儿,终究敌不过饥肠辘辘地渴望和刚出炉面包散发出来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麦香的诱惑,一把夺过去,三口并做了两口,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个,在吃下一个时(也是最后一个),刚要张口咬,又停下了。
怎么不吃了呢?
留给师傅吧,他也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你不是没吃饱吗?都吃了吧,师傅的那份我再另想办法。
不用了,我知道你家也不宽裕,平时也是省吃俭用的。
父亲说着不顾娜嘉的阻拦,把剩下的那个面包用包袱皮重新包好,揣进了怀里。娜嘉喘了口粗气:唉!什么时候咱们手里的钱能够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想会的,父亲很有信心地说:只要把生意做起来,就不愁没钱花。
嗯,我想也是。
一个松软香甜的面包吃下肚后,身上便有了些力气,在娜嘉的帮助下,很快就把木板按所需的尺寸锯好了,他找来钉子把两块同样长短的木板钉到了一起,再用刨子把正面刨刨光。举到眼前看一看,嗯,比起人家正装的牌匾虽略显粗糙些,但总的来说还算可以。板子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往上写字了。一项看似简单的事,可他们做起来却很难。他们刻意要往好了写,可写到上边的字歪歪扭扭,咋看都不舒服。他们刨去重写,这样反复几次,最后不得不放弃。琇書蛧
唉!父亲叹了口气:要是大师哥在就好了。
他会写吗?娜嘉问。
嗯,他不仅你们的字写得好,我们的字也写得很棒很棒的。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父亲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
还是到街里找人给代写吧。
娜嘉提议,父亲同意。他们走了几家,人家都不给白写,而且提出不菲的佣金。他们这会儿缺的就是钱,把上上下下的衣兜都搜遍了,也找不出一文钱来。咋办?他们蹲在一家写匾人的门口,发起愁来。是的,没有匾,人家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就上门找你干活的……突然,娜嘉从地上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又重新回到那家人家的屋里,不一会她高高兴兴地跑出来说:
好了,把板子拿屋里去吧。
咋,人家答应给写了。
娜嘉点点头。进去不多一会工夫,他们便抬着一个用汉俄两种文字写着的“山猫皮货加工店”的匾出来了。
娜嘉。
嗯?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答应给咱们写的。
不告诉你,这是秘密。娜嘉笑咪咪地说。
求你了,好娜嘉,告诉我吧,不然……
不然咋的?
我会、我会……急死的。
那就急死吧!
父亲央告了一路,直到快要进家门口了,她才把“秘密”兜出来:原来,她跟那家写匾的老板达成了一个协议:从现在开始,她每周都去他家擦一次地板,直到年底为止。
呀!父亲惊:这需要半年多的时间呢,他要这么高的价,心也太黑了吧?
可娜嘉却很轻松地说:干这点活儿对俺来说算不了啥,我不在他这里干也要到别处干的……
父亲瞅着他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很觉过意不去。娜嘉笑着说:
好了,好了,不要再去想它了,咱们还是琢磨琢磨这匾怎么挂吧。
他们掂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把这块招牌挂在正对街的院门上。挂好以后,他们退后看了看,还不错,挺显眼的。
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的。父亲信心十足地说。
那太好了!娜嘉高兴地拍起了巴掌。
父亲说:挣到钱,先把欠你家的房租还上。
不急,还是先买袋面粉吧,这样你们就再不用饿肚子了。娜嘉说。
父亲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是呀,这以后她每周都要到写牌匾的人家去擦一次地板,他仿佛看见,娜嘉那瘦小的身子蹲在地上,用被水泡得赤红的手拿着抹布在地板上一点点地蹭,头发散落在额前,汗水顺着额角流淌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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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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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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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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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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