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杨彬雅居然当着刘的面不无戏谑地说:老爷若愿意,可以过来听嘛,反正我教一个学生是教,教两个学生也是教。
刘脸微红,稍有点忸怩地说:不用,俺在这边听的挺好。
有时,杨彬雅给三姑布置了默写的课,怕他一人呆在那边寂寞无聊,就踅过来陪他唠唠嗑。杨彬雅的谈话多半都很有趣味,再加上刘对她有好感,所以巴不得能常跟她单独在一起唠唠。每当这时,他们都将纱窗掩死,免得干扰隔壁三姑的学习。
有一次刘对杨说:你跟俺讲讲,使馆里的那些人都是咋讲究俺的?
你问这干什么?
没啥,只是想听听。
好吧,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让我从头讲起吧。那会儿,俄为了侵蚀我中国领土,动不动就找借口向使馆发难,使馆人员像笼中困鸟一样轻易不敢迈出使馆院墙一步,但心里却憋屈得要命。后来听说俄方血洗了海兰泡六十四屯,有近万名华人死于无辜,更是怒从心起。我父受命向俄方提出抗议,俄方不但不接纳,反把我父大大地羞辱耻笑了一番,我父回到使馆便病倒了,深为自己做为一个中国人感到耻辱和气愤。就在这时,传来了一赤手空拳的华人在黑龙江边怒杀三个全副武装的哥萨克刽子手的消息,整个使馆都振奋了,心想大清帝国咋不多出几个你这样的人物呢!俄方对此很恼怒,想要追杀于你,使馆迅即转告了国内,要求对你提供全天候的保护。还好,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你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很好。那时,我还很小,总惦记着有朝一日能见见你这个大英雄,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不仅见到了你,而且还能跟你在一起促膝谈心。
刘振庸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俺算他娘的(他想收口却收不回来了)——哪门子英雄好汉!只是一时的走运罢了,没被他们赶进大江里给收拾了。
杨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反正你在我心目中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刘忸怩了起来,半晌才说:反正也是个死,不如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还会有条生路。
就是,要是当时那些人都能像你这样想,也就不会白白地去送死了,杀一个正合适,杀两个赚一个。
是哩,是哩,那时咱们中国人也太老实了,叫咋样就咋样。
是啊。杨彬雅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说:那会儿,俺不但没死,反发了笔财,这你是知道的吧?
后来听说了。
这算不算是不义之财?
也算也不算,假如你不拿回来,也得被那些杀人的魔鬼给劫掠了去,所以你拿回来是对的。
但这毕竟是那些死难的同胞们的呀!俺回来后,给那些逃过来的人做了些善事,还修了座庙,祭奠那些死了的人。
你做的还不够,还应该多做一些才是。
好吧,俺听你的,多为人做一些好事、善事!……
就这样,他们虽年龄不同,文化层次相差甚远,却越谈越融洽、越对对方有好感,俩人的感情也日益地拉近了……
一天,杨彬雅突然接到一封家书,她看过后泪如雨下。三姑很是吃惊,忙问她怎了,她不说,便跑去告诉了刘振庸,刘原在会客,听说后也顾不得有失体面就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说:
有啥过不去的,值得你这么伤心,哭得跟泪人似的?你要是信得过俺老刘,就快点跟俺说说,俺不信这世界上就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杨彬雅抬头看了刘一眼,知道搪塞不过去,就将信出示给他,他识字不多,便转手交给了守在一旁的三姑:念给俺听听。
三姑没敢怠慢,赶紧照做。原来信中说,她父亲病重,已命在旦夕,据大夫推测,过不去这几天了,让她速速回京。信中还说,为给父亲治病,几近倾家荡产,其后事如何处理,尚无着落,问她能否想办法筹借点钱来……
噢,是这码子事?刘振庸摩挲着他那长着花白胡须的下巴说:家里出了这宗事,没说的,赶紧回,别耽搁。至于钱嘛,需多少,尽管从俺这里拿好了!听刘这么一说,杨彬雅的情绪才算稳定了一些:
那就……让您破费了。
好说!好说!刘慷慨大度地应道,稍作沉思,他又说:你等着,俺去安排一下。就匆匆地走了。
就在当天的下午,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轿车停在了门前。刘让许昌暂且放下手头的业务,带上足够的银两陪杨一起回京城。当杨彬雅登上车驭手就要扬鞭起程的时候,刘趴在窗口略显几分尴尬地问:
待老人的事处理完后,你还能再回到俺这里来吗?xǐυmь.℃òm
当然,我不回这里来还能去哪儿?这里有我没尽完义务的学生啊,你说不是嘛?老爷。
听她这样讲,刘振庸那日渐衰老的脸上绽出了一丝欣慰地笑。
事后听说,杨到家第二天,老人就故去了,一切丧葬事宜,全由许昌主持。由于钱准备得充足,事情办得圆圆满满,风风光光,大出其家属及亲戚朋友的意料之外,纷纷说杨彬雅找了个好主子。杨也果不失言,丧事办完后,她片刻也没耽搁,就随许昌一起回到了黑河,让刘振庸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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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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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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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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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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