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疲惫中醒来,满屋的红色喜字扎的两眼生疼。
今天是我和武文结婚的日子,可直到这一刻,我却还在不停的质问着自己:“风,你真的爱她么?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这辈子就这样了,甘心么?”
或许昨夜根本就没有睡着,思绪回到上一段的感情,还是大学的异地恋,毕业之后,在社会的毒打之下,长相平平的我似乎丧失了撩妹的技能,而武文则是我单身十年来第七个相亲对象。
是的,并非自由恋爱,这段缘分只是在家人与朋友逼迫下,一次次不停相亲后的优胜劣汰,最终换来的妥协。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鼓楼公园的广场上,她身材高挑,瓜子脸,黑外套白衬衫,白皮裙黑丝袜,还背着个双肩包静静的坐在长椅上发呆。
这是我相亲遇见第二漂亮的女孩,最漂亮的那位再三确定我真的没有兰博基尼后,共进午餐时专门点了道“地三鲜”,悟性很好的我,有了自知之明,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了。
因此,我诧异这么好看的文,却怎么会沦落到相亲的下场,混迹在我们这种人的圈子。
文沉迷于音乐,喜好文学,不爱与人交流,常常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却愿意对着一只秃了毛的傻猫痴痴笑上一整天。
她不爱说话,我也乐得清闲,三五天才回微信,我也毫不在意,十年的孤独早已磨去了我的棱角,磨出了寥寥禅音。
小提琴拉的悠扬而缠绵,却并不能洗涤我的灵魂,满眼游戏的我也听不懂雨果的诗篇,我喜欢的只是她挺俏的身材,恬静的脸。
没有那么多的浪漫,一月一次的见面仿佛是定期的任务,直到一年后,文告诉我,她的父母想要见我。
没有欣喜,只有兴奋,没有期盼,只有惶恐,一年时间,我除了她的名字,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或许错过了,回敬我的便是孤独终老,毕竟我始终在寂寞中畏惧寂寞。
武文的家在江宁区的一栋老别墅,木质的结构满是岁月的痕迹,踩在楼梯上的嘎吱声抚慰着我忐忑的心情,屋内传来《南屏晚钟》的歌声让我心绪飘远。
武文的家中小有资产,父亲在郊区开了个钢铁厂,母亲在为政府工作。
她自己也领着一份体面的公职人员津贴,可至今我都不知道文在哪里上班。
我不曾问,她也不曾说。
一顿晚餐很是丰盛,文的母亲热情洋溢的笑容下,目光却毫无波动,不用怀疑,我看得出,这或许是我唯一与生俱来的天赋。
文的父亲虽是没有问及我的事业,却句句旁敲侧击,聊钢与铁的区别,论铁如何去锈,说豪车的零部件都是钛合金打造,审核极其严格,但凡粗劣的些的都是配不上它们的品牌。
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私企拿着微薄的辛苦钱,我不想反驳,也不想抨击谁。
尼斯国的阶级划分比金字塔的阶梯还多,全民协同主义也是以全民喂养着资本,形式变了,可位置不曾变过,无非是板凳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看得出,他们对我并不是很满意,说直白点,便是压根看不上我,其实有时候,我都看不上自己。
其实我也并没有对这次见面抱什么希望,对这段感情甚至一直处在可有可无的边缘,唯唯诺诺的敷衍着,意想不到的却是换来他们眼中唯一的优点:“最起码这孩子老实。”
婚姻便是将就着过,买办双方的相互妥协,船长与水手的彼此选择,充满未知的航道与一路无尽的风雨,在奔向幸福的旅程中颠簸着。
相亲的航帆换上了父母这类航天员选手的驾驶,节奏很快,天马行空,且不容抗拒,当你还在纠结下一次约会是不是算正式交往的时候,婚礼的日期已经定好了。
月前我与文便稀里糊涂的领了证,由于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单身,又是新婚淡季,我们成功预订了市里最好的那家酒店,起码是我知道最好的那家。
婚庆、请帖、喜糖、新房,换来的是身心俱疲,终于熬到了婚礼的这一天,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无论是否愿意,今天之后,就是新的人生。
收回思绪,门铃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父母第一次没有催促我起床,或许这是给真正的成长一个初次的尊重。琇書網
假笑男孩完成了清晨的新婚快剪的拍摄,带着一众狐朋狗友前去接亲,红包开路,伴郎护驾,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众人很快便来到了酒店。
化妆间中,化妆老师捯饬着瓶瓶罐罐,为武文修理着晚宴的妆容,我躺在一旁的沙发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悠闲。
或许是化妆老师的手法出神入化,今天的武文格外冷艳端庄,眉如远黛,眼若星辰,一抹红唇艳的妖异,三分清丽七分高贵。
征服的欲望与拥有的满足感填满了我空虚的内心,险些令我当众出丑,默默的转过身去,调整了西装,默念几句阿弥陀佛。
不知不觉中,我便睡了过去,时短梦长,醒来后有些湿润,化妆间内空空荡荡,文应该是跟着摄影师拍外景去了。
眼见四下无人,我赶忙爬起身来,将化妆间的门反锁,在屋内寻找抹布纸巾,却是一无所获,无奈,只得翻开了文那从不离身的双肩包。
找到餐巾纸,处理了裤子上的水渍,包中的一本黑色封皮像是日记的书引起了我的兴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文眼中的我,究竟是个是什么样子。
打开第一页,黑皮的反面却是纯白,那毫无设计的粗糙让我嗤笑一声,第二页的目录只有十七章,只是每一个章节后面都有至少一个红色的叉。
黑色文字第十八章肉眼可见一笔一划的显现出来,吓得我两手一抖,将书本落在了地上。
我想可能是中午吃了鸡腿,才会产生了幻觉,捡起书来仔细去看,那第十八章的文字似是本就存在,标题:“孔雀东南飞,孤影伴月回。”
或许是之前没有看清吧,只是此时我已没了继续翻阅的兴趣,便要将书本合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书页无风自动,只是翻过了一页,便是第十八章。
纸张上逐字显现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持有者:武文。挑战者:陆风。于紫金酒店生死相搏,契约已成。”
钟摆的嘀嗒声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定格,直到契约已成,才重新开始了走针,我的眼中显示着九小时五十三分钟四十二秒的倒计时。
黑皮书化为灰烬,我的毫毛根根竖起,刺的肌肤针扎般的疼痛,茫然、惶恐、不知所措,想要去找文,问个清楚,可那些文字,却如一把刀,一点点切断我对她的认知。
门外的高跟鞋急促而清脆,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头,那曾是我最喜欢的声音,现在听来却如魔鬼的步伐。
“开门,亲爱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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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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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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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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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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