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吵起来了,但毕竟是翁婿,别人不好插嘴。
薛兆和周幼薇也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案子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三法司就是不想审也得审了,他们犯不着再出来得罪人。
还是吴公公出来主持局面,“两位大人吵也吵不出什么,不如请闵夫人前来,或者就能真相大白了!”
申自如立时反驳,“这是什么地方?若是我女儿上了公堂,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吴公公笑了笑,“若事情真如闵大人所说,令嫒便有杀人之嫌!”
申自如沉默了。今日三法司与定京府会审,他本就是旁听,而吴公公又是太后派来的监审,今日就算他再如何反对,也是无用的了!
吴公公已经开了口,谢宣没法再置身事外。“请闵夫人到堂!”
申锦时很快来了。她这几日眼皮直跳,总觉得心里不甚安宁,祸事可不就上门了吗?
她与几位大人见了礼,问道:“不知几位大人传我前来,所为何事?”
谢宣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闵大人已经承认,二十年前买通稳婆谋害了苏桃性命,但有关苏桃中毒一事,真相究竟如何,尚且不明。请闵夫人将如何派柳儿去闵府中给苏桃下毒,前因后果细细讲来。”
申锦时大骇,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闵行,他竟然承认了?
申自如见女儿分寸大乱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是他错了,他当初就应该咬死了,坚决不同意锦儿嫁给闵行,她愿意做姑子就让她到庵里去,一年两年总能想得明白。
就算到时候年纪大了,找不到太可心的郎君,也总好过如今到公堂上来,颜面尽失不说,还可能有牢狱之灾!都怪闵行这个无耻小人,哄骗了他的女儿!
“锦儿,当初事实如何,你便如实说了吧!”申自如忍着心里的愤怒,对女儿说道:“方才闵行说,他本想休了苏桃,是你不愿意做继室,也不能允许苏桃生下他的嫡长子,所以才提出要下毒毒死他们母子!你快告诉各位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m.xiumb.com
申锦时听了父亲的话,如遭五雷轰顶,她颤抖着问闵行,“你……你当真这样说?”
闵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也别怪我,事实是什么样,我便怎么说了。”
申锦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为自己辩解,她怀着一种不知如何言说的心情,问道:“夫妻二十年了,你对我可有过真情吗?你娶我,是不是就为了仕途顺遂?”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闵行在心里嗤笑了一句,若非申锦时脑子这样不清楚,当初他也不可能娶到她!
他又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道:“我娶你,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难道这一点你还要怀疑吗?”
闵行已经好几年不曾对申锦时说过这样的话了,申锦时看着他一往情深的样子,和二十年前如出一辙,却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踉跄着退了两步,就算心里再不愿相信,她也明白了。父亲当年说的没错,闵行对她一直都只是利用,而已。
申锦时闭上眼睛,泪水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
若非当年父亲及时制止了她给苏桃下毒的愚蠢做法,今日闵行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闵行哄骗她动手杀苏桃,很可能就是为了今日脱罪!
恐惧一瞬间蔓延上来,笼罩了申锦时全身,她的背后像针扎一样冒出冷汗。她从未想过,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丈夫,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如何不令人胆寒!
她后悔了,只是如今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闵夫人,当年给苏桃下毒一事的经过到底如何,请你如实说来!”
谢宣看出申锦时的失态,他不是傻子,案子审到这个程度,再结合几个当事人的表现,他怎么会猜不出来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申锦时被骗二十年,实在有些可怜!
申锦时抬手拭去泪水,她强打精神,过去的二十年已经错付,今日绝不能再替闵行分担了罪责,连累她往后的日子!
“大人,我已决意要与闵行合离,请大人莫要再称呼我为闵夫人,直接唤我申锦时即可。”她下定决心,失去的力气慢慢回来了,脚下也站稳了。
“闵行最初接近我时,刻意隐瞒了他已有妻子的事,后来谈及婚嫁,他才说自己已经娶妻。不过他与妻子是指腹为婚,并非两情相悦,他娶苏桃只是因为父母之命不可违而已。”
“他还说,苏桃不守妇道,在文延县时便与人私通,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奸夫的孽种!他本想休妻,但是苏桃泼辣无礼,扬言若是闵行敢休了她,她便要四处宣扬此事,让闵行颜面无存。”
“闵行说,在朝为官,官声最为要紧,若是苏桃当真为了报复他而胡言乱语些什么,纵然最后能查清事实,可名声也毁了,日后怕是再也不会得到重用。”
“我心疼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才考中了探花,若是就这样被苏桃毁了前途,实在可惜!闵行便说,如果能悄悄地解决了苏桃,既遮掩了她做下的丑事,又能保住自己的官声。”
“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给苏桃下毒,最好是慢性毒药,吃了不会立时死亡,而是要吃一段时间,慢慢坏了她的身体,像生病一样,这样最后苏桃死了也不会惹人怀疑。”
“但是家中没有丫环,饭食茶水都是苏桃一手操办,他找不到下毒的机会。唯有找一个丫环来服侍苏桃,让苏桃不再经手这些家务,才能成事!”
“可若是从外面买丫环,不知根底,不敢用她。所以他便向我借了柳儿,让柳儿去给苏桃下毒。他一再叮嘱我,不要让柳儿知道是他要杀苏桃,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事情。”
“我当他是好面子,所以未曾告诉柳儿这其中的隐情。现在想来,这都是闵行早就计划好的,若非父亲及时发现此事,不让柳儿继续给苏桃下毒,今日他便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
柳儿二十年后才知申锦时当时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她虽然猜到必是受了闵行的哄骗,可没想到闵行竟然能编出这样的话来!
“小姐,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早说呀?”柳儿哽咽着道:“苏桃根本不是闵行说的这种人,她对闵行实在很好。闵行熬夜苦读,她怕闵行伤了身体,总是变着花样地给他煲汤,而且从不假手于人,即便是后来快要临盆时,肚子大得已经弯不下腰,她也要亲手给闵行做羹汤!”
申锦时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她试探着问道:“你是……柳儿?”
柳儿重重地点头,“是我呀,小姐!”
申锦时犹不敢信,“你怎么会变成……”
柳儿惨淡一笑,“我被卖到陵州之后,被一个庄户人家买去做了妻子,家里大事小情都要我去做,还养育了六个孩子,所以变成这副模样,小姐认不出来我也是正常!”
“是我害了你啊!”她没想到柳儿竟吃了这么大的苦,申锦时想起主仆二人多年的情谊,不禁又流下泪来。
“不怪小姐。”柳儿也抹着眼泪,“都怪闵行这无耻小人,骗了小姐!”
纵然谢宣一直想置身事外,听完这些,他也不免生出了一股怒气。
闵行为了攀附权贵,不惜谋害结发妻子和亲生孩儿,甚至对后来的妻子也满口谎言,极尽算计和利用,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他耻与此等败类同朝为官!
谢宣此时终于将闵行当成了人犯对待,他不再称“闵大人”,而是直呼其名,“闵行,你还有何话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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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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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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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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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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