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外,新一日的阳光拂过八荒塔斑驳青石表面,随后落在林孤和陈羽的身上。
“昨晚休息的可好?”
“我的睡眠一直很好。”
“那可真让人羡慕。”
林孤沉默,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既然休息好了,那我们继续。”
“又是砍鸿羽么?”
陈羽笑着摇了摇头:“不砍羽毛,砍我。”
“砍你?”
“对,用你会的所有剑法攻击我,如果你能碰到我的衣角,我叫你老师。”
陈羽原以为林孤会和他客套一番,比如弟子怎可对先生不敬,弟子怎可对先生出剑,弟子做不到啊等等,但是这一次,他又错了,因为他话音方落,林孤的剑便已离他只有三寸:“臭小子,竟敢偷袭?”
林孤本想出其不意,陈羽确实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二人修为差距太大,林孤剑虽快,但是陈羽的身法更妙,只见他身体夸张扭曲,贴着剑身飘然而起,竟是毫发无伤。
“鸿羽?”林孤此时的感受就和昨天面对那片鸿羽一样,极度难受,但服输不是他的性格。只见他目光一沉,再次出剑。
“圣堂基本剑法,不错,得了精髓了。”陈羽一边点评,一边躲避。
“剑武秋萍,好剑招。”
“玄影双流,差强人意。”
“剑过留痕,剑痕太浅啊。”
“圣堂中级剑法,这招的剑尖应该再高半分。”
“这是什么剑法,我都不会,你会的剑法真不少。”
“龙蛇斩,这是刀法,你怎么可以拿剑使?”
林孤使出生平所学,圣典中有载的各宗各门的剑法剑招都被他使了个遍,却依然没有碰到陈羽的一根毫毛,陈羽一边聒噪点评,身体却如鸿羽一般,总是能提前做出反应,躲过攻击。
林孤喘着粗气,无奈的放下手中长剑,连续出招使他的元力快速消耗,他的呼吸比平日修炼完还要重一些,但是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急躁,也没有颓废。
陈羽微笑的看着他,不是取笑,而是带着几分欣赏。一般人在这种压抑的近乎无法胜利的决斗中早就放弃或者早就发狂乱砍了,但林孤没有,他一直保持着近乎顽固的冷静。
“都使完了?”
林孤摇了摇头:“我还有一招。”
陈羽双眼一眯,他发现林孤周身气息突然沉寂下来,这种变化竟然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这又是什么怪招?”
只见林孤缓慢举起手中的涤墨古剑,下一秒已直直的朝陈羽刺去。
“这也是剑法?”陈羽疑惑,但目光却是一凝,没有任何玄妙变化,没有过多的剑气激射,他发现这如小孩打架般的一剑看似愚蠢,其中却蕴含着一种霸道的意志。
收敛心神,神念快速运转,剑至,陈羽也动了,这一次他没有贴着剑身飞舞,而是直直飞退,退出好远。
林孤这一剑自然又落空了,他本也没想过这一剑能碰到陈羽,只是兴之所至,抬手便刺了出去。他不知道此时陈羽心中的惊骇,方才并非他不想贴剑施展鸿羽,而是他心中推演发现不管如何躲避,那一剑似乎都会直直的朝他刺来,所以,他只能退。
“这是什么剑法?”
“呆剑。”
“哪个呆?”
“书呆子的呆。”
陈羽一怔:“这名字你起的?”
林孤点了点头。
陈羽暗道果然:“倒是贴切,这剑法你从哪学的?”
林孤狐疑的看着他道:“这难道也算剑法?”
这下轮到陈羽疑惑了,心道该不会是这小子不甘心,随便朝自己刺了一剑,然后他太当回事儿自己吓自己吧,这脸丢大了。
陈羽收敛嬉笑神情,正色道:“自然是,凡是能杀人的剑招都是剑法,而且你这套小孩子过家家剑法的确非比寻常,十分精妙,你要多加练习。”
林孤闻言一喜,这古籍夹层里剑谱果然非比寻常,只是自己修为太浅,眼光不够看不出来,而陈羽是个大高手,他说这剑法非比寻常那自然不会错,以后一定还要加倍练习。林孤不知道陈羽说的是反话,陈羽也不知道林孤不知道他说的是反话。
所以有时候互相误会的结果就是真理。
古荒的风比起河西镇外的雪松林要大的多,两日练习,林孤对鸿羽身法的厉害有了切身体会,陈羽已将口诀和关键之处都传给了他,让他自己体会古荒风中那片鸿羽的舞姿。
林孤坐在风中,凝神望着空中随风而舞的鸿羽,寻觅着它的轨迹,变化,直到闭上双眼,他也能看见这些轨迹和变化,甚至一伸手就能将其抓在手中。
看了半日,八荒塔的钟声在这三日里第一次响起,这表示又有一名朝圣者成功了,而林孤也成功了。
他的身体飘了起来,就如一片鸿羽,随风而动,自有一种与天地相融的玄妙之感。
远处,陈羽微笑的看着这一切,意外的是,他的身边竟多了一人,此人年纪看起来与林孤相当,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英气逼人,身披黑麻圣衣,表示他也是一名朝圣者。
“他比你如何?”陈羽问道。
“初入命泉,比我差远了。”那人回道。
“是么,你的命可是他救的。”陈羽勾唇道。
男子无言以对,数天前在八荒塔下古陵道外,若不是林孤背着他入塔撞钟,完成仪式,他这戴罪之身恐怕只能暴尸荒野了。
“老陈,裁决所那群刽子手想要我的命,你为何要从中作梗,让他们判我朝圣,吃尽苦头?”
“岳峦,我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又何必遮遮掩掩,我与你那老鬼师父有旧,救你只是不想他找我麻烦,就凭你也敢去祠堂偷初祖手札,你以为得到手札就能获得初祖传承,为母报仇,有时候太天真可不是什么好事。”
男子沉默,他叫岳峦,三年前因夜闯入初祖祠堂企图偷盗初祖手札失手被擒,被裁决所判处死刑,后因陈羽说情,免于一死,改判朝圣洗罪。
陈羽叹了口气,他知道岳峦想要偷取手札的目的,岳峦生母乃是当年胤天皇宫的宫女,当年武帝大寿,海皇帝鲲云鹏前来贺寿,席上看中了岳峦的母亲,为发泄欲望,海皇在自己的行馆中偷偷临幸了她,对此海皇并未当回事,但是岳峦之母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未婚先孕而且又无名无分,后宫贵人怀疑岳峦之母与武帝有染,宫女们则嫉妒她得武帝临幸,结果岳峦之母在偌大的皇宫中受尽欺凌,但她还是坚强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她知道深宫之中她和孩子绝不可能活下去,于是费尽心机逃出皇宫。Χiυmъ.cοΜ
自古以来,上位者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不是人性善恶是非对错,而是利益,任何隐患都必须消灭在萌芽状态,于是一个疑似武帝骨血的孩子便遭到了各方追杀。
岳峦生母在遭遇追杀时幸运的遇上了陈羽,拼死将岳峦交给了祭酒大人,为了引开追兵,她独自逃走,陈羽赶到时已然身死。
岳峦的母亲将他的身世写在了一条锦帕上,陈羽得知后为保他平安,便将其转移到了西洲,由圣堂裁决所收留。
“每次看着母亲留下的那条锦帕我都觉得我的的身世很狗血。”岳峦自嘲。
“不是你的身世狗血,而是万年来这人心变的越来越狗血了。”陈羽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身为裁决者,监守自盗,若不是老汪让我救你,你早就死了。”
陈羽语气严厉,岳峦依旧沉默,裁决所中只有肃杀血气,他不习惯这种关心。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知道我不可能在这里当一辈子朝圣者,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有很多漂亮姑娘的脸蛋要摸。”
陈羽白了他一眼,抬手指着远处的林孤道:“败给他,你就可以走了。”
“老陈你耍我,一个初入命泉的小子怎么可能打败慧心境的我。”
“是么,有句古话叫阴沟里翻船,你明白什么意思么?”
岳峦冷笑:“你就对你的弟子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放水。”
“你放水我打断你的狗腿。”
风停,那片鸿羽被林孤抓在了手里,他看见陈羽带着一名年轻人走了过来。
“是你?”林孤认出了年轻人正是古陵道外的那个罪者:“身体恢复的如何?”
“已经好了,额,那天多谢你了。”岳峦还是不擅长表达谢意,语气有些生硬。
“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岳峦暗暗嘀咕:我没放在心上,却被陈羽的话音掩盖了:“看来鸿羽身法你已经学会了。”
“多谢先生传功。”林孤行礼,一旁的岳峦嗤之以鼻。
“不用多礼,今天我给你找了个陪练,你帮先生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羽指着岳峦,岳峦闻言顿时炸锅了:“老陈你说谁是陪练,还有到底是谁教训谁?”
陈羽一脸平静,装没听见:“他叫岳峦,慧心初境,你有没有信心?”
林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如此年轻就已是慧心境强者,真让人佩服。”
“金鳞榜第十八,不值一提。”陈羽笑眯眯的贬低岳峦,却不给他发飙的机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信心?”
林孤顿了顿,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岳峦。
“可以试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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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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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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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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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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