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还记得今天日子不同,他忍着没发作,来到被布置的喜庆漂亮的屋子,就看到莫小满居然在那儿安然自得的看书。
他一口气噎在嗓子里,粗声粗气道:“那傻子呢?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往外跑?”
莫小满头也没抬,像是沉浸在书的海洋里不可自拔:“再等等。”
再等一等。
她在心底里暗暗对自己说。
老林道:“等什么等?吉日就要过了!”
“那就过吧。”莫小满浑不在意。
从日出到天黑,这一等,便等了一整天。
来喝喜酒的人都走光了,林二虎和老林并小林三人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林二虎好几次都忍不住往屋里瞅,几次欲言又止,一看到老林那张皱成一团的老脸,又只好把所有好奇压回心里。
连一向乍呼的小林也像被打焉儿了的小狗一样,夹着尾巴在一旁闷不作声。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林二虎一边做事一边乱想,今天一整天傻大个都没出现,村里人早就谣言四起,这会儿说不定每家每户都在谈论此事,毕竟山里人没什么娱乐项目,闲下来总喜欢唠几句家长里短。
从来没听说过结婚没有新郎官的,旁人跟着着急,几次进去询问,当事人了一副淡淡的模样,重复着那一句话:再等等。
一等再等。
那本书却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薄薄一本医书,让她这一天翻了不下四遍。
林二虎都怀疑她是不是受太大刺激,脑子出问题了。
女人遇到这种事,还能这么淡定,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是什么?
正当林二虎胡思乱想之际,屋里的莫小满翻看到最后一页,终于不再重复看了。
她一起身,院里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又不约而同的瞥开眼,假装做别的事情。
莫小满身着红色喜服,从他们身边经过,脸上表情漠然,像画上去的面具,本来了挺好看的新娘装扮,却无半点喜庆,更像是穿着丧服一般。
想到这里,林二虎打了个寒颤,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想什么乱七八遭的鬼东西呢,讨打。”
莫小满从他身边经过,说了句:“我出去走走。”
林二虎习惯性的叮嘱道:“那别走太远啊,晚上小心野兽。”
“嗯。”莫小满应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二虎终于忍不住问老林:“老林叔,你说那傻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老林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那么,霍苍此时,究竟在哪里呢?
他从医院刚出来。
身上的血迹来不及洗去,伤口来不及处理,温尧一脱离危险,他便立即离开医院,飙车往林家湾赶去。
唐夜将温尧送去病房出来时,刚才还在的霍苍早没了影。
他来到走廊的窗边往外看去,只能远远看到一辆车在夜色中绝尘而去,很快被夜色包裹。
路上,霍苍握紧方向盘,不断地去看时间……
晚上九点整。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从这里到林家湾,最少也要三小时。
他的心狂跳不止,如同谁拿着鼓锤,重重地,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在他心脏上,混着鼻间血腥味,几乎令他窒息。
再等一等……
他喃喃着,驱车在夜色中不顾一切的飞驰。
时间仍然在走,一秒也不曾停留等待。
车道上,路灯昏黄。
远处是一望地际的黑暗,车灯所能照亮的,也不过那一段短短的距离。对比起到林家湾的距离,不值一提。
车子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在蜿蜒的盘山路上惊险前行。
与此同时的林家湾,退去了白天里的喧嚣,渐渐安静了下来。
时不时村里不知哪家传来几声狗吠,抑或几句夫妻间的争吵声。
莫小满裙脚被夜露浸湿,她不甚在意的抖了抖,踩着小路来到那间被布置的焕然一新的新房。
月光浅淡。
月光里的屋子,亮着绯红的光,屋里的一切都是红的,亮的,充满了一种热闹温馨的感觉。
并不是什么大捧场,却叫人心驰神荡……但这种感觉,她已经没了。
她来到屋前,随手从门口的花束里拿出一枝花,在门口坐了下来。
仰望夜空,只见乌云凝聚。
“要下雨了。”她轻声说。
手里的芍药花开得正好,传来清浅的香气。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再等一等,至少,等完今天。
今天呵……
今天只有不到三个小时了,霍苍,你又在哪里呢?
口口声声说着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一副害怕会与我分开的样子的你……又在哪里?
真是个大骗子啊。
大骗子。
脸上有东西滑下来,夜风吹来,整张脸都是凉凉地,连眼睛里都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她没去擦拭,扔下花转身进屋,走过那她和他精心布置的每一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霍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她讨厌自己的记忆力这样好,如果记得不这样轻,也许此刻不会这样痛。
她背对门外在桌边坐下,堂屋里摆放着了这小村庄里每家每户都会摆的神龛,两边的对联是老林写的,字体在灯光下闪着锃亮的光,仿佛墨迹还没干一样。
她撑着下巴怔怔的看着那点着红蜡烛的神龛,奇怪的是,心底越来越平静。
甚至她还有闲情对着那木头神龛里连五官都看不太清楚的小神东拉西扯的聊天。
可聊天也会烦。
最后,她只能沉默的坐在那儿,良久良久,她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就这一次。霍苍,今天之前,你回不来,我就走了。”Χiυmъ.cοΜ
就不等了,不盼了。
以后也不会了。
有些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对她来说,这件事情,两次就够了。
她没有第三次的勇气,也不会再有第三次的念头。
她一杯接一杯的倒着杯子里已经冷掉的茶,入喉的水,比外面的风还凉。
时间,随着轻风悠荡荡飘过。
林家湾的层层山外,一辆黑色的车一个漂亮的飘移,险险地在道路尽头停下。
车子尚未停稳,霍苍已经跳下车,朝那条通向林家湾的小路飞奔而去!
他望着前方虚无,喃喃道:“莫小满,你再等等。”
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令他恐慌,他身体不住的轻颤,连灵魂都仿佛在跟着一起颤。他狂奔在夜色中,伤口拉开了也不管,山中蛰伏着的野兽也不管,他的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念头:要赶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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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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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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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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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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