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怎么卢少还不来?
赵福金托腮伏在石桌上,闲敲棋子,百无聊赖。
端坐在一旁的杜鹂则面色如绯,手心薄汗微出。
赵福金偏了个头,看向她,眼睛一亮,赞叹道:“哇,杜鹂,你今天好漂亮哦,你的额头上那个好好看,那是什么啊?”
杜鹂有点不好意思,抚上额头上的花钿,小声道:“这是绛珠花”
“哦”
赵福金好奇地点了点头。
“下次我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好哇好哇”
赵福金拍手高兴道。
随即又一个反转翻身,一脚蹬住石凳,两手撑住石桌,身子扭转过来,头向上一仰,长叹道:“怎么还不来啊………”
话未说完,就见头顶上空赫然出现了一张冷脸。
……
是谢迢。
“咳咳咳”
赵福金若无其事地回转过来半个身子,也学着杜鹂的样子,吸气收腹,挺直腰板,坐正。
然后又偷偷地伸出帕子,在谢迢的眼皮底下,默默擦拭了刚刚踩过的石凳。
“请坐,快请坐”
她伸出手,做迎接状。
谢迢微瞟她一眼,懒懒入座。
“怎么是你来呀?”
“卢承照允你什么了”
两人同时出声。
杜鹂将棋本轻轻往前一递。
“哦,对!下棋,卢少来找我们下棋。”
谢迢淡淡地一扫,抬起头,看向她,散漫问道:“找你?”
“对啊”
“果真是闲得慌”
“……”
杜鹂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干嘛这么说啊?我有好好背棋谱的。”
“哦,可悟到什么了?”
谢迢目光扫了那棋谱一眼,不紧不慢道。
赵福金抬头想了一会,在心里数了个一二三四条后,开口道:
“这里面的每盘棋,黑子都赢了,可以看出这个下棋的人很厉害……”
谢迢不动声色,眸光轻凝在她身上。
“但是他也很……狡猾,喜欢戏耍人,每次都让白子布完整个棋面后,再给它致命一击,把白子拐进一个死角,然后围起来,瞬间击溃。”
“我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了,太可恶了,给人希望,又在最后给人致命一击”
“所以我猜测这个人,一定内心阴暗,生活不如意!”
越说越上头,丝毫没有感受到周边越来越低的气压。
杜鹂看了一眼面色微寒的谢迢,连忙轻拉着她的衣角,示意她赶紧停下。
赵福金正说得起劲,一低头,就对上谢迢幽深的目光,打了个寒颤,默默闭上了嘴。琇書蛧
“咚”地一声。
黑子落棋。
谢迢眉眼微抬,看向她,示意白子入局。
赵福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从棋笥里拿了一颗白子,随便一放。
谢迢眉头微皱。
杜鹂悄然转到赵福金的身后,掩帕轻声提醒。
“第二卷第三局,入谷。”
赵福金恍然大悟,原来谢迢是在考她那棋谱上的内容。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罗出棋之步,在谢迢的眼皮底下微微往左上角移了一步。
谢迢微抬眸。
赵福金吐舌一笑,眨眨眼。
黑子再落。
白子追击。
几番来回。
走得都是她熟记的步骤。
慢慢地,竟是白子渐成包围之势。
赵福金一时间有些得意,浑然忘却她是全然按照这棋谱上的破解之法一步一趋的。
手执白子,就要补上那最后一子。
“呀!错了”
杜鹂微惊。
“不能下这里,你看左下角。”
赵福金低头一看,就见后方棋路不知何时已经被纷纷堵死,蜿蜒蛇行,好似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只等她落着最后一子了。
这手法,这棋风,竟然惊人的熟悉。
饶是赵福金再笨,也能猜得到这棋谱上的黑子所持之人是谁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对面端坐的人。
小手伸出去,想耍赖皮。
“你来。”
忽闻清冷一声,她使坏的小手急刹,顺着谢迢的目光,往后看去。
杜鹂惊地连忙往后一退,脸色瞬间绯红,摇摇头。
“快来快来!”
赵福金一想到这是个让杜鹂锻炼的绝好的机会,立马让出座位。
杜鹂被她推着上前,颤抖着双手,深呼吸,轻轻落下一子。
谢迢眸光一深,抬眼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赵福金一看,连忙拍拍手道:“哇,好棒,我怎么就不知道还可以下在这里呢?”
……
没人理她。
她只好继续将目光转移到棋局之中。
只见两人一起一落,在她手里已然沦为败局的棋盘,却在杜鹂的手中渐有回春之势。
她心头微微有些疑惑,可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还没想明白,就闻一声:
“我输了”
谢迢收手,淡淡道:“能走到这步,已经很不错了。”
赵福金眼睛一亮,忙道:“杜鹂,你听,连谢迢都夸你下得好呢,你考试肯定没问题的!”
杜鹂垂下头,脸颊烧得一片绯红。
“那我下得怎么样?”
赵福金抬眼笑问道。
谢迢却连眼风都不扫向她,目光微移,看了看棋局,思索了片刻,沉声道:
“右检使文林郎?”
杜鹂微微一愣,随即应答道:“正是家父”
谢迢微颔首,随后道:“若我记得不错,你走的最后一步棋,便是效仿了他的棋风”
杜鹂眼睛微抬,随即压住心头的惊诧,低声道:“还请公子指教。”
谢迢手指微动,将白子向下一移。
整个棋面豁然开朗。
“行棋布局,不可落入极端”
杜鹂面上一哂,只觉得谢迢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层警告的意味。
“欸,这就走了吗?”
身旁一空,赵福金一愣,连忙追出去,跟在谢迢身后,歪着脑袋追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教我啊?”
谢迢目光对上她,冷冷道:“你不必学。”
赵福金脚步一停,嘴角一耷拉。
什么意思嘛,是嫌弃她太笨了吗?
————————
“谢公子”
一声轻声呼唤。
他微微驻足。
就见路旁垂柳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少女。
杜鹂袅娜福身,双手奉上一深蓝色外衫。
“多谢公子当日搭救之恩。”
街市上车马如梭,谢迢双目微狭,微微打量起面前的亭亭少女。
“无妨”
他淡淡答道。
随后,掀帘入马车内。
“谢公子……”
杜鹂欲再说些什么,追将上去。
无忍立即阻在她的面前,接过外衫,微微回礼。
杜鹂脚步一停,自知失礼,垂头不语,后退开来,看着马车悠悠远去。
无忍手持衣物,隔帘而问:
“公子,这衣服……”
“扔了”
“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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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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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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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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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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