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富贵就驾着马车载着小竹和雪儿从冷月阁回到了铺子。
他们三个人和四喜一起整理从集市买回来的物件,洗洗刷刷,分门别类的规整,四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起昨天的事来。
“你们两个昨天怎么能单独留下小姐和嬷嬷两个人?”
小竹话里话外全是不满。
“叫婆婆,这里还有旁人。”四喜瞪着小竹指着西边的厢房声音压的极低说,“从今往后可记住了我们掌柜的是周墨周公子,什么周沫桑,子桑叶跟我们无关!人多口杂,事关我们所有人性命的事可不能儿戏!”
小竹被四喜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得捂上了嘴,生怕再说再错。
雪儿还是没忍住接着方才的话茬问:
“小竹说的没错,你们怎么能如此大意?”
“有婆婆在我们确实大意了,小吃街确实不远没成想……”
富贵说着低下了头悔不当初,四喜痛定思痛的说:
“胖子,以后不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我们两个当中一定要有一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公子。”
“嗯!”
小竹忍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嫣然一笑,悄悄的说:“我们小……”突然又不敢说话了。
“四喜你别吓她,昨天救回来的炒饭西施知道“公子”是女儿身。”富贵冲小竹笑了笑说,“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小姐她自己不过一个弱女子不惧飞蛾扑火的悲壮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她都救了三个人了,先有倔强的老头,再有如意娘子,昨天的炒饭西施,我们小姐就是活菩萨转世。”
“哪有你说的这样容易?”富贵并不赞同小竹的说法,他难过的说:
“戏本子里的菩萨救人轻轻抬手拿着杨枝从净瓶里蘸一滴甘露就能化解所有苦难,可是小姐呢?抱着一命抵一命的决心去救的人,她哪次不是把自己吓个半死?”
四喜突然跪了下来,对着头顶刚刚升起来的日头磕头:
“各路神仙求求你们行行好,我们小姐什么本事都没有再也救不了别人了,能不能让这些受苦的人找找旁的大善人,别让我们小姐看见行不行?”
小竹、雪儿、富贵,低着头心里不是滋味。
门咯吱一响,蔺嬷嬷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雪儿赶忙上前扶了一把说:
“婆婆,你怎么出来了?不好好休息。”
“没什么,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没那么不中用。”
“婆婆你坐。”小竹拿了一把椅子放在蔺嬷嬷的身后。
“你们吃早饭了吗?”蔺嬷嬷关切的问,“小姐和昨晚来的那位姑娘也快睡醒了,我去给她们做点吃的。”
“婆婆,我都做好了。”雪儿笑着说:
“我做的是八宝粥,豆沙包,清炒小白菜,从那边的家里拿了之前做好的桂花糕,还有鸡蛋羹。”
“很好。”蔺嬷嬷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wWW.ΧìǔΜЬ.CǒΜ
“原本想做个清炖土鸡,可是这里的灶头太大了火也大,我怕掌握不好火候浪费了食材就作罢了。”
“没关系,熟悉几天就好了其实跟咱们家里没什么分别。”
说完,蔺嬷嬷就带领着大家收拾一片狼藉的小院。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中了,微风吹着院子里的柳树来回摆动,清风溜进了木窗吹醒了熟睡的子桑叶。
她坐在大炕上推开窗户看到蔺嬷嬷坐在院中开始干活了,她急忙下地跑了出去。
“嬷嬷,你的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
“劳烦小姐挂念了,我都好了,倒是小姐昨晚睡的好不好?”
“还好吧!”
子桑叶口上这么说,其实昨晚上她睡的并不好,整晚都在做噩梦,刚入睡就被吓醒,醒了再睡,再醒,折腾到天亮,才睡踏实。
“小姐梳洗一下,吃早饭吧?”蔺嬷嬷问。
“炒饭西施醒了吗?”子桑叶不安的问。
“好像还没有,没见她出来。”小竹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雪儿你去盛碗粥,再端一盘吃的,我和嬷嬷进去看看。”
“小姐,你先吃早饭,我去看看。”蔺嬷嬷说。
“无妨。”子桑叶摇了摇头。
雪儿端来了早饭,子桑叶接了过来,她和蔺嬷嬷朝炒饭西施的屋子走了过去,其他人在院中等候。
咚……咚……咚……蔺嬷嬷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姑娘你醒了吗?”
子桑叶着急了说:“我们进来了。”随后推门而入。
只见,炒饭西施背靠着墙缩成了一团,双目犹如一潭死水看到有人进来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一夜没有睡,姣好的面容成了蜡黄色,双唇紧闭心如死灰。
“姑娘?我就是昨天救你的老婆子,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空洞的双眸闪过一丝异样,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蔺嬷嬷,好像认出了她们二人,立马放开手跪在床上对她们一个劲的磕头:
“谢谢婆婆,谢谢姑娘的搭救之恩,今生今世没齿难忘,他日一定会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子桑叶扶起炒饭西施安慰道:
“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是你!吃饭吧,吃了饭就有力气,只要活着就一定能等到好运降临。”
“嗯……”
炒饭西施点了点头接过粥,大口大口的往下吞。
“姑娘,这以后可怎么办呢?总归是不能再回小吃街做生意了。”嬷嬷担心的说。
炒饭西施隐忍了一夜的泪水在此时决堤了,滚落的泪珠滑进了碗里,夹着泪珠的粥好咸好咸……她还是在不停的扒饭。
子桑叶看炒饭西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还不停手,她一把夺过碗。
“我以为京城是人间圣地,可……我哪里知道京城也有肮脏之人……”
炒饭西施放声痛哭,从昨天晚上回来到现在她一声都没哭,这一刻再也绷不住了:
她哭出了这几个月所有的委屈,为她自己的任性而哭,为差点酿成的大错而哭……
哭干了所有的泪水,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可抽噎声还在继续。
“你家住何处?府上可还有人?我让人去找他们来接你?”嬷嬷问。
“我……我没有家人……我是从很遥远的南边逃出来的,在京城只有我一人。”
“你为何要从家里逃出来不远千里来京城?”蔺嬷嬷继续发问。
“我……当时……”
她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该如何启齿?一想起父亲一想起那个家,她宁愿待在危机四伏的京城,所以对于有关她家的一切闭口不提。
子桑叶看出炒饭西施的难堪朝蔺嬷嬷摇了摇头说:
“不要问了,谁还没点难以启齿的过去?”她轻声细语的说:“你靠着自己的厨艺在京城落脚,独来独往吗?”
“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是否方便告知你的名讳?”
“我叫南弦月,住在小吃街后面的巷子,住处也是临时找的。”
子桑叶听后陷入沉思,缓缓起身看向门外,小竹、富贵、雪儿、四喜互相嬉戏打闹的样子很温暖,心想这也许是抱团取暖吧!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女子,挂在脸上的泪水还未风干,花了的妆容,虽然跟自己年纪相仿但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她的眼神中填满了对以后的彷徨和害怕。
沉默许久之后,她在心里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看向蔺嬷嬷,蔺嬷嬷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看她不为所动,蔺嬷嬷无奈只得点头,她窃喜,便说:
“南弦月,既然你在京城无依无靠,那你是否愿意来我们铺子做美厨娘?”
“你们铺子?”
“对。”
南弦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给救命恩人添麻烦,小声的问:
“你们铺子是以什么菜式为主的?”
“我们是卖麻辣烫的,这个麻辣烫估计你没听说过,是我自己开发的新菜式,我也不知道应该属于哪个菜系?请你做厨师你会什么就做什么?只做蛋炒饭也行。”
南弦月顿时信心满满:
“只要是从锅里炒出来的菜我都会做,蛋炒饭最拿的出手,不过其他的菜应该比一般小饭馆做的好吃,不是我信口开河,因为我确实有这个厨艺。”
子桑叶对这样的答复很满意,她继续说:
“那就好,那我们再来说说工钱的事情。
我们做麻辣烫,你做家常菜,客人点你的家常菜多,那你的工钱就多。
月底分账我们四六开,你四我们六,毕竟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
你来这里做厨师来去自由。
在你没有找到安全可靠的去处之前,你都可以跟我们同住同吃。
如果你找到了合适的去处,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走,你是否愿意?”
南弦月听到救命恩人愿意收留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我愿意!”
子桑叶看南弦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觉得还是应该把丑话说在前头:
“南弦月你可想清楚了?
我们餐馆还没开张,店铺是前不久才找到的,你也看到了这里乱糟糟的我们还在收拾。
而我们卖的是麻辣烫,没人吃过可能开张之后没人吃的惯。
店里的生意有可能惨不忍睹,到头来挣的还不如你在小吃街摆摊挣的多,
你还愿意留下吗?”
南弦月只顾点头感恩戴德说:
“我愿意!愿意!您放心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不会见异思迁。”
子桑叶连连摆手:“不……不,你可能曲解我的意思了。”
“放心我懂!”
南弦月莞尔一笑,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无助和绝望。
子桑叶看南弦月也是豪爽之人也就不再赘述,最后补了几句:
“我叫……”她不自觉的看了看蔺嬷嬷,“我叫周沫桑,虽然你知道了我是女儿身,但对外我是七尺男儿周墨,这个?”
“明白!当初我要是能想到这个法子,也就不会无端遭此劫难。”
南弦月真的很羡慕周墨有一个好婆婆。
“对于我们的过往,希望彼此互不计较,互不打听!现在以及将来彼此要坦诚相待,彼此互相帮衬,绝不背叛彼此,可否做到?”
“我南弦月此生定然不负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答应。”
“何事?”
“工钱,我二,你八,我们二八开,既然公子邀我入伙那我出五百两银子作为本钱,还请公子务必答应!”
子桑叶大吃一惊,心想:卖炒饭的能挣这么多银子吗?她费了好大劲才落了五百两,人和人还真是没法比,她好意谢绝。
南弦月着急了说:“眼下你开张正需要钱,我总不能揣着私房钱视而不见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缺钱?”
“如果你们有钱,怎会站在我的小摊前不吃就走?”
“哈哈哈......”
“那就一言为定了,等我梳洗一下就回家里收拾东西,带五百两过来。”
“成交。”
“好!”南弦月笑的就像个孩童一样。
子桑叶关上了门和嬷嬷退了出来。
嬷嬷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她对小姐留下南弦月一事心存疑虑:
南弦月的底细没人知道,万一她有什么隐情东窗事发连累到小姐,那可是撼动朝纲的大事,这如何是好?
“嬷嬷,你在想什么?”子桑叶看嬷嬷愁眉不展的便问。
“南弦月她?”
“嬷嬷,你有听说过吗?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别人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人。
既然来了,哪有推开的道理?再说我还有别的打算。”
“打算?”
“如果开张之后麻辣烫无人问津不被客人接受,我们最多能撑一个月,之后呢?关门吗?
有南弦月在,我们可以暂借她的手艺为我们揽客,只要我们有收入来源就不怕熬不到京城的人接受麻辣烫的那一天。
至于南弦月的身份就听天由命吧,命运这事谁能说得准呢?希望我们不要拖累人家才好。”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本是好事,但每个人要走的路本就不同。
终有一天,子桑叶会为今天的举动付出惨重的代价,阴阳相隔,念念无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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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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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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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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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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