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西北角一位八极拳回回名家那里偷学来的防身绝招。虽然仅会这么一招,却由于长期苦练的缘故,故而将稳、准、狠三字要诀占全。
如意没有防备,被单辟邪的刚猛之力撞了个仰面朝天。
单辟邪看准时机,一猛子冲出灵堂,大叫救命。
如意直挺挺起身后,蹦出灵堂,不肯放过这唯一的一只活物。
单辟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本想上墙,奈何院墙太高,他上不去。
没办法,只得跟如意在天井里转起了圈圈。
这么下去不是事儿,一来体力有限,二来转多了圈圈,脑瓜子会晕。
情急之下,单辟邪只能使了一招“猴爬杆儿”,上了旗杆。
谭家的天井当中,立着一根旗杆。津门当中,有了老例儿,凡是家中做过官,尤其是做过大官的,为了彰显荣耀,往往要在家中立一根旗杆。旗杆越高,证明官做的越大。
谭四爷的曾祖父,早在前清咸丰一朝当过翰林。他的祖父,也曾在外省做过一任知县。一家出了两个当官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但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这已经足够露脸的了。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不学文章学经商,给谭四爷攒下一份大家业。老头儿在弥留之际,将大钥匙交到谭四爷手中的时候,叮嘱谭四爷,家里的旗杆万万不能倒,一旦旗杆倒了,他谭家的好运气只怕也要到头了。
谭四爷牢记父亲的遗言,这些年里对旗杆照顾有加,逢年过节,必请漆工给旗杆刷一层新漆,一家子还要沐浴焚香,供上五牲,跪拜旗杆。谭四爷认为,世间万物都有一个神,旗杆也不例外,故而他将祭拜旗杆称之为“拜杆神”。他也不想想,要是这根木头杆子里面真住着大神的话,他谭家何至于让如意这么一只小鬼给搅得人心惶惶。
说完了谭家这根旗杆的来历,咱返回头还得接着说单辟邪。
单辟邪常年在街面上混荡,不能没有一副好体格。这时候,他的好体格派上用场了,那么老高的旗杆,居然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
如意绕着旗杆蹦高,却怎么也抓不到旗杆高处的人。
单辟邪跟一只大猴子似的,抱着旗杆呼哧呼哧喘大气。
他身处高处,加之喘气太急,偏巧这会子又有一股子冷风不揣冒昧地刮了过来。
凉气灌进肚子里,胃里面不由得翻江倒海起来。怪只怪他没出息,吃得太多,不然也不用遭这份罪。
有道是好汉禁不住三泡稀,闹肚子这档子事儿,即便是铁打的金刚也扛不住,何况单辟邪这个凡体肉胎。
没辙了,总不能拿裤兜子兜着。实在憋不住了,嘛也顾不得了。
他用一条胳膊紧紧搂抱着旗杆,腾出另一只手,一把扯开了裤腰带,再把破棉裤往下一褪。
卟……
刹那之间,滚滚黄汤从天降,疑似黄河落九天。
一泻千里之后,他立时感到轻松了很多,呼出一口畅快之气。
旗杆上的他是舒坦了,可旗杆下的如意却倒了大霉。
一头一脸,全是黄酱。连嘴带鼻子眼儿,全让臭乎乎的黄酱灌满了。
鬼怕秽物,眼瞅着如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不再有丝毫动弹。
单辟邪长舒一口气,本想从旗杆上溜下来,但转念一想,还是再等等比较好,万一自己刚下去,那女鬼就立了起来,自己不是又要倒霉。
于是乎,他抱着旗杆不松手,一直捱到鸡叫三遍,实在撑不住了才不由自主的从旗杆上摔了下来。这一下,差一点摔碎尾巴骨,疼得他满地打滚,好半天才勉强能爬起来。
大门敞开后,谭四爷看着躺在地上,一脸黄酱的如意,再看看捂着尾巴骨呲牙咧嘴的单辟邪,不用问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管怎么说,殃祸总算过去了,单辟邪立了大功一件,谭四爷赏了他两个大洋,没留他吃早饭,就让人把他请了出来,并不准他以后再往谭家的门上凑合。
单辟邪呲牙咧嘴,一拐一瘸地去苏老义的接骨馆瞧伤。快到地儿时,正巧遇见孟傻子。孟傻子见他一脸倒霉相,拦着他非要让他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了孟傻子犹如见着了亲人,一五一十地把在谭家差点儿让鬼掐死的经过讲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俩人又逗了会儿闷子,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等孟傻子回到七圣庵,进林耗子的屋里聊闲天的时候,林耗子问起单辟邪的去向时,孟傻子将从单辟邪嘴里听来的话,叙述给了林耗子听。
林耗子听完之后,忍不住笑话单辟邪被一泡稀救了小命。
俩人在屋里正笑着,忽听外面有人抱怨:“你俩不够意思,光拿哥们儿找乐儿。”
“唷!”林耗子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进来吧,干嘛还不好意思呀。”
门板一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伸了进来,径自往炕沿上一坐,冷言冷语地质问:“你俩干嘛在背后败坏我?”
孟傻子在他肩头上推了一把,笑呵呵地说:“我们哪敢败坏你,我们这是夸你呢。”
“真的?”
“可不是么。”林耗子说,“你是福星,借我们俩胆子,我们也不敢败坏福星。”
这话一说完,单辟邪呲牙笑了:“我跟你俩闹着玩儿呢,我就知道,你俩不会败坏我。再说,咱谁跟谁呀,就算你们败坏我,我也不会生你们的气。咱们哥儿仨,好比桃园兄弟,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也不如咱哥儿仨亲。”
“得嘞。”林耗子说,“先说说,你的骨头没事吧?”
“没事!”单辟邪喜滋滋地说:“苏老义给我看过了,说我的骨头没事,就是磕破了外皮,他给我敷了药,让我这阵子好好养着,有几天就好了。”
“这就好哇。”孟傻子说,“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发了财,别忘了我们哥儿俩。”
“忘不了!绝对忘不了!”单辟邪拍着胸脯说,“我就算忘了我爸妈是谁,也不能忘了你们哥儿俩。”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林耗子说,“你给谭家办事,谭四爷给了你赏钱,你不得请我们哥儿俩喝一盅呀?”
“请不了。”单辟邪把嘴一撇,“谭四爷给我的两个大洋,我都用了。”
“嘛玩意儿!”孟傻子一下急了,“俩大洋呀,全用了?你小子别是说瞎话吧?你要不想请客,我们也不逼你,可你不该跟我们说瞎话,拿我们当傻子糊弄。”
孟傻子外号傻子,却不愿意被人当成傻子。
“我要说了瞎话,让我死爸妈?”单辟邪举起三根手指头,赌咒发誓。
“你可拉倒吧。”林耗子皮笑肉不笑,没好气地说,“你爸妈早就让你小子给克死了,难不成你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再死一回。”Χiυmъ.cοΜ
“二位哥哥唷!”单辟邪急赤白脸地说:“我要说瞎话糊弄你们,就让我不得好死!我都拿自个儿起誓了,你们总该信了吧!”
林耗子小眼珠儿一转,他断定单辟邪没说瞎话,于是呲着龅牙嘿嘿一笑,说:“逗你玩儿呢,瞧你,还当真了。怎么?大洋让小绺给窃了?”
“不是。”单辟邪说,“就我这样的,小绺见了都躲着我走。我把大洋给人了。”
“给人了?!”孟傻子腾地急了眼,“你给谁了?那可是两个大洋呀?到底咋回事?”
他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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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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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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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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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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