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
“没错。阴气。”
“您是说,殷家有阴气?”
“对!”
“烦劳老姐姐说来听听。”
“是这么回事。”醉芍药说,“我今儿不等鸡叫,就早早地起来了。你也知道,酒是我的命,一天不喝酒,我浑身上下就不得劲儿。
我翻腾了半天,也翻腾不出一滴酒来,干脆呀,我去砸酒坊的门,让卖酒的把命还给我。
等我拿到了酒,本想回家慢慢儿喝,又想着溜溜腿儿,到处逛逛,万一赶上有热闹看,我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热闹。嘿!那才叫滋润。
就这么着,我一边儿拿酒漱口,一边儿瞎溜达。溜达着溜达,就溜达到了南城那边。
令不定,有股子邪风打我身边儿吹了过去,我觉着有事儿发生,于是顺着那股子邪风吹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我就瞅见呀,前面有个大宅院,有道阴气冲天而起,夹杂着一道血光。等我离近了,提鼻子一闻,有很浓的一股子血腥气,是人血。我认得,那是殷家。你想呀,有阴气,又有血光,能是什么好事儿么?”
“人血?”九爷眼珠子一转,“这么说,定是有人遇害了。——会是谁呢?”
“甭管是谁。我总觉着,有事儿要发生,并且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嗐……”九爷说,“咱这九河下梢,本来有九条神龙镇着,妖魔邪祟不敢造次,奈何这些年不停改河道,斩断了龙身,打破了结界,蛰伏多年的鬼祟,换得复苏好时机,不出来作祟才怪了。也罢!等把小白的事儿了结了,我再进一趟殷家,到底要看看姓殷的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
九爷哪里晓得,那晚,他与邙山逍离开殷家后,殷家的管家便下毒手害死了主人,并将主人的尸体投入井中。此时此刻,九爷竟仍以为殷百里还活在人世,却不知其早已成了井中水鬼。
两位老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后,九爷见天色不早了,再待下去一来影响老姐姐的休息,二来容易惹人说闲话,于是拱手道别,相约明晚再见。
撂下九爷回家与小六商议明日之事不提,只说白莲华,找到好哥们儿季老皮,拉下脸跟季老皮借一个大洋。
季老皮尽管不富裕,但还是出于道义,将藏了很久的一个大洋拿出来,给了白莲华。他问白莲华能不能告诉他,拿大洋干什么用。
白莲华让他放心,说自己借钱绝不是乱用,等把事情了结了,自会将实情相告。
季老皮不是那种爱打听他人之事的人,既然白莲华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他只是叮嘱好哥们儿,不管干嘛,都须谨慎。
白莲华念他之情,承诺三个月内,必将大洋奉还。说罢,扭身便走。
入夜,白莲华没有去陈老义的小酒馆儿买醉,而是径直过了河,去砂锅胡同找老相好吴媚娘。
吴媚娘质问他昨晚上又上哪儿浪去了,为嘛到现在才见着他的人?
白莲华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以一副正气凛然的脸色,对吴媚娘说,他自今日起,再不做糊涂事。又说,过了明天晚上,他就好生做人。并许诺,半年之内,必将其娶过门。若有食言,天打雷劈!
吴媚娘反倒是让他的正气给吓住了,赶紧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烧,不至于说胡话。
又见他两个眼睛不是一个颜色,一个眼珠子跟平时一样,另一个却蒙着一层红霜,就跟八月十五的兔儿爷似的。她问白莲华,这只眼睛怎么了?
白莲华担心吓着她,撒谎说,得了红眼病,已经找人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
这一夜,两个人相依偎着,说了很多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把,不知不觉,天色大亮。白莲华临走之前,请求吴媚娘借点钱给他,他说他有急用,保证不是乱用。
吴媚娘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问他要多少钱。
他说要一个大洋。
吴媚娘有些犯难,嗫嚅一会儿,跑进里屋,将首饰盒子拿给白莲华,说:“我跟我那死鬼丈夫成亲的时候,倒也有些梯己,可等他得了病,咽了气之后,连抓药带办白事,全给用光了。如今,我只有这几样出门子时候的旧首饰还值几个钱,你拿到当铺去,我估摸着够换一个大洋的。”
“媚娘。”白莲华红着眼圈儿,语重心长地说,“你对我的好,我记下了。你放心吧,我说到做到,半年之后,一定用大红花轿,把你抬进我家的门。你这些首饰,我会全须全尾地拿回来给你。”
“别说这些。”吴媚娘落了眼泪,“我只要你好,你好了,我就好。”
“嗯!”白莲华咬着嘴唇,使劲一点头,“咱俩都好。媚娘,我走了。今晚上我不过来了,明天晚上,我早早的过来,你等着我。”
“嗯!”吴媚娘擦着眼泪,挤出笑容,“我给你留着门,你可千万要来。”
……
“二位神仙,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您二位笑纳。我的忙,您二位一定得帮帮。”
白莲华将两块大洋放在桌上,露着乞求的眼神,屈膝在两位麻子脸的面前。m.χIùmЬ.CǒM
麻伯说:“太重了,我们两口子不哪敢。”
“不不!”白莲华赶紧说,“您务必拿着,您要不拿着,我心里不踏实。”
麻婆说:“不是我们不想帮你,是我们道行浅,怕帮不了你。”
“您谦虚了。”白莲华赶紧作揖,“天津卫除了您二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比您二位本事高。”
这话说出口,麻脸儿夫妻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分别在脸上露出得意。
甭管有没有真本事,谁都爱听奉承话呀,这对夫妻也不例外。
“当家的。”麻婆问麻伯,“你说,这事儿咱当不当管?”
“这个么……”麻伯犹豫了犹豫,对麻婆说:“本不想管,可小白求到咱们,咱要是不帮,似乎不太给人家小白面子。再说,马九爷和酒婆子都答应帮忙了,咱要不答应的话,好像有点儿不拿老前辈当回事儿。马九爷跟咱们不熟,可酒婆子毕竟跟咱师公、师伯,还有咱师父有交集,咱正该喊她一声师姑。咱呀,就当给咱师公、师伯和咱师父面子,这个忙,咱得帮!”
“好!”麻婆一拍桌子角,“爷们儿说话够敞亮!这个忙,咱帮定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白莲华乐得差点儿没哭出来,连连作揖道谢。他放在桌上的两个大洋,自然也就进了两个麻子脸儿的口袋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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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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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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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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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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