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替若兰报仇,他下定决心要宰几个人。尤小春、小李妈、聂生堂,必是要宰的。谁先挨宰,全看造化。等宰了所有欺负过的若兰的人,他便自行了断,到阴间去找若兰,做一对鬼夫妻。
从师哥家回来后,他找了一个新住处,当天就搬出了金二爷的院儿。任凭金二爷、金二婶,还有鲁大嘴磨破了嘴皮子,仍没法挽留住他。在他看来,这院儿里没一个是好人。
虽然照旧去老地道口,却也是脾气大得很,姚五、何六,外加黄天玄,明明没错,也要被平白无故地训斥一顿。他们三个年纪大了,脾气软了,尚能忍得住,这要换成年轻人,非合起伙来揍他一顿不可。
三个老无奈,凑到一块儿诉苦。可有什么法子呢,怨只怨自己老没出息,混不出个人样儿了,但凡能混出个人样儿,也不用受他牛斗星的气。没法子,忍着吧。xǐυmь.℃òm
牛斗星的身上,一直带着那把西洋货。他只恨自己的配枪被收回了,要是有枪在手,一枪一个,多省事。
不过,对付害过若兰的人,用刀胜过用枪。他要用这把刀,一刀、一刀,将那些害过若兰的人割成一块块、一片片。唯有这样,才能叫若兰在天之灵安息。
他想好了,先剐了聂生堂。在他看来,相对于尤小春和小李妈,这个已经疯掉的聂生堂,更好对付一些。
这天傍晚,他一个人来到疯子的家。如果老天爷给他机会,就让他今天手刃仇人。
然而,老天爷却偏偏不给他机会。
破院破屋里,只有疯子的老娘,而没有了疯子。
可怜疯子的老娘,已经彻底萎靡了,活着也仅剩一口气在。
牛斗星质问她,聂生堂哪里去了?
老太太只会直着眼珠,呆呆傻傻地念叨:“跑了,跑了,跑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说。
牛斗星愤愤地离开疯子的家,他认定,聂生堂是在装疯,而非真疯。
打这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再惦记聂生堂的下落。为了找到聂生堂,他费尽心机。
三天过去了,当他仍在苦苦打听聂生堂的下落之时。白玉山却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时,带给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聂生堂死了。死得很惨,骨头断了好几根,致命伤是心口的一击重拳。肋骨碎裂,扎破心肺,死于非命。
坏消息是,杀死聂生堂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对他有多年养育之恩的马九爷。这一点,老地道口卖烟卷儿的小棒槌可以作证。
白云山说:“死者聂生堂,是你片区之人。今他惨死之事,该由你来处理。虽然马老九与你有一段师徒缘,但是,我希望你能秉公执法,放弃个人感情,将凶徒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此案厘清之后,我调你去南市任警长。我知道你这里人手不足,所以,特批准你可以随时在各片区调用人手。好了,就说这么多。”接着,用手在牛斗星的肩头用力拍了一下:“我看好你。好好办案吧!”
白云山走了,牛斗星和三个老帮菜,全都傻了。
马九爷居然杀了聂生堂?这怎么可能呢?
姚五赶紧跑出岗亭,将小棒槌带回来。讯问他,是否真得亲眼看见了九爷打死了聂生堂?
小棒槌哇哇大哭,分明是因惊吓所致。
何六和黄天玄哄了半天,小棒槌才终于不哭了。
牛斗星这阵子已经熬得心力交瘁,如今与师父有关的命案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黄天玄的安慰劝说之下,小棒槌才抽抽搭搭地说:“我昨晚去铁道边拾煤核,快走到铁勺胡同的时候,看见胡同口两个大个子在争执。我想看热闹,就藏在一堆秫秸后面,探着脖子看那俩人是什么人。我认出其中一个是聂生堂,另外一个上了岁数,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是谁来。等到聂生堂说出一声‘马九爷,再逼我,我就活不了了。’我才想起,那个老头就是以前杨庄子义庄的马九爷。那年我爷爷过世的时候,就是马九爷帮着操持的白事,所以,我认得他。”
“小棒槌。”黄天玄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千万不能胡说。”
“黄爷,打死我,我也不敢胡说呀。那真的是马九爷。没错,一点儿都没错!”
“那你接着还看到,听到什么了?”何六语气平和地问着,生怕吓着小棒槌。
“我听到聂生堂说了一句‘我不想死’。接着,他一把推开马九爷,撒丫子就跑。马九爷就在后面追。我也在后面追,一直追到河边,我看见马九爷抓住了聂生堂的胳膊,死活不准聂生堂走。聂生堂就用拳头打马九爷,马九爷躲开那一拳后,聂生堂接着还跑,马九爷接着还追。然后,然后,然后我还想追,可我突然想起,我的筐和煤核落那对秫秸后面了,我赶紧回去找筐。”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看见马九爷打死聂生堂?”黄天玄赶紧问。
“没有。我没看见。”小棒槌晃着头,“今儿早上,突然有几位带着枪的副爷闯进我家,问我昨晚上是不是看见马九爷跟聂生堂争执,并动了手?我怕他们,只能把我看到的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他们就说,聂生堂已经死了,经过什么法什么医检查,是遭人毒打致死。他们让我将来上什么庭的时候实话实话,只要说了实话,我就不会有事。倘若我不说实话,就要把我抓起来,让白帽衙门的东洋大狼狗活撕了我。”
“哇”一声,小棒槌又哭了。
黄天玄赶紧劝,因为小棒槌的哭声实在叫人心烦。
姚五问牛斗星:“巡长,您怎么看。”
牛斗星不言语,脸上也没有表情。
何六说:“这事麻烦呀,小棒槌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九爷打死聂生堂,可单单是他看到的那些,就对九爷大大的不利。我看呀,白云山这是诚心给咱们找别扭,咱要不公事公办,他就会说咱们办事不力,随便一句话,咱就都得回家喝西北风。可咱要公事公办,嗐……”
何六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说下去只会叫牛斗星为难。
谁也不说话了,几双眼睛盯着牛斗星,等待他的示下。
“抓人吧!”牛斗星终于开口了,他从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站起来,整了整制服,正了正帽子,用正衣冠的方式,表示他要公事公办,绝不徇私。
“巡长,那可是……嗐……”黄天玄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叹气。
“姚五,何六,你们跟我去。黄天玄留下值班。对了,把铐子带上。”
“巡长,不至于吧。九爷不是那样的人。”姚五很是为难地说着。
“是呀,巡长,犯不上动铐子。怎么说,九爷跟您也是……”
“住口!”
没等何六把话说完,牛斗星怒而喝断。
“你们说这样的话,对得起你们这身制服么?咱们既然吃着官饭,就要按章程办,他有没有罪,自有法度公正。自古法不容情,你们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可徇私枉法!”
“是!”
“是!”
姚五、何六,此刻也已无话可说,唯有听令行事。
“走吧!”
牛斗星头一个出了岗亭。
“嗐……”
姚五何六叹着气,跟随了出去。
黄天玄则挨着一脸眼泪鼻涕的小棒槌无奈地摇头。他早年受过九爷的恩惠,将九爷视为恩公,如今恩公有难,他却无法相助,不免心如刀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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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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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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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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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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