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陡降,赵昆命人送上了小火锅,一边给嬴政烫羊肉,一边陪嬴政说话。
“义父,您不是不赞成分封吗?怎么想着封王了?”
赵昆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嬴政晚里,好奇的问道。
嬴政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子不是跟义父说,时代变了吗?义父也要顺应时代嘛!”
“啊?”
赵昆懵了一下,挠头道:“义父还真是与时俱进啊!”
“前面的路走得不顺,如果只是一段时间,那或许不是义父的问题,可走着走着,路没了,还坍了,那肯定是义父的问题.....”
嬴政说着,夹起羊肉,一边嚼一边道:“既然是义父的问题,那义父改了就是!”
闻言,赵昆笑了笑,不由感慨道:“这句话能从堂堂始皇帝口中说出来,还真不容易啊!”
“你个臭小子,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在你心中,义父就是那种固执己见的皇帝?”
“那倒不是,义父若固执己见,李斯如何能脱颖而出?”
“李斯......”
听到赵昆提起李斯,嬴政不由微微一愣,旋即陷入沉思,半响,才摇头道:“李斯能脱颖而出,并未义父的原因,全靠他自己!”
“若非走错了路,义父依旧认为他是一个好臣子,只要明确地知道方向,他便是义父最坚定的支持者,郡县制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论治国,李斯确实个不错的臣子,可这样的臣子,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定国安邦,用不好,国破家亡。”
赵昆说着,顿了顿,又沉沉的道:“反观李斯,我觉得蒙氏兄弟更不错!”
”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想启用他们?“嬴政有些好笑的反问。
“赵昆歪头:“义父不是让大哥监国吗?我想大哥应该会重用他们吧!”
“嗯。”
嬴政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你大哥或许会重用他们,但义父不会了!”
“啊?”
赵昆诧异:“这是为何?”
“蒙氏兄弟的特质,都不适合担当大任!”
“.......”
赵昆好奇的道:“义父是担心他们重蹈覆辙吗?”
嬴政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却也给出了答案。
只听他若有所思的道:“蒙恬的才能不用说,但给人的感觉像是个文士,从来没固执地坚持一件事,就比如扶苏之事,明明极不赞成扶苏的愚蠢行为,却最终让扶苏走上了不归路!”
“他或许会坚持,或许会抗命,但绝不会违背国家法理,所以临危之时,不能重托!”
“那蒙毅呢?”
赵昆更加好奇了:“他跟在义父身边三十余年,一直忠心耿耿,义父为何不再用他?”
“蒙毅倒是比蒙恬坚韧刚强,义父以前重用他,是因为他始终保持这一种品行,可赵高的事让义父明白,一种品行很容易被人针对!”
“作为臣子,适当的圆滑,或许能出奇效,太嫉恶如仇,往往会越陷越深!”
说到这里,嬴政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反问赵昆:“你知道什么是为君知道吗?”
“为君之道.....”
赵昆想了想,试探着回答:“平衡术?”
“不错!”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一个朝堂,若满是清官,那这个朝堂会被清流冲毁,可一个朝堂若全是浊官,同样如此;
那么作为君王,就必须要让朝堂清浊参半,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从大秦的失败中,义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人看起来为国为民,实则蝇营狗苟,浊官或许可恨,但浊官会办事,清官或许可敬,但清官易误事。”
“这.....”
赵昆听到嬴政的话,面露迟疑,若有所悟的追问:“义父是说,让我提拔一批浊官在朝堂?”
“有能力的浊官,即使以前犯过错误,也不是不可以重用!”
“义父说的是谁?”
“张良!”
“啊?他不是刺杀过义.....”
赵昆的话还没说完,便急忙捂住了嘴。
他就说,嬴政怎么突然给自己讲这些,原来是套自己的话。xǐυmь.℃òm
却见嬴政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你小子果然有事瞒着义父.....”
“唔.....没有!”
“哼!”
嬴政冷哼一声,沉沉的道:“那张良已经跟朕坦白了!”
“啊?这.....”
“你不是让陈平和他整理秦律吗?陈平跟你出征,他便留在了雍城,那日义父刚出祖庙,便遇见了他......”
听到这话,赵昆不由有些吃惊:“那他对义父动手了?!”
嬴政眉头一皱,淡淡道:“有王贲在,他根本没靠近义父!”
“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眯眼道:“你小子的胆儿真够肥啊,居然敢把杀父仇人留在身边?”
“呵,呵呵呵.....误会,都是误会!”
赵昆讪讪一笑,下意识远离桌案。
嬴政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他是谁?”
“知道一点点.....”
“还一点点,真以为义父会信你吗?”
“好吧!我确实知道他刺杀过义父,但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说到这里,赵昆眼珠子一转,朝嬴政赔笑道:“更何况,义父适才不是说了吗?这清官和浊官要一起用!”
“呵!”
嬴政冷冷一笑,挑眉道:“怎么,黎安君这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哪能啊,我这就是活学活用!”
“别跟朕嬉皮笑脸的,说说正事!”
“啊?”
赵昆一懵,似乎没反应过来。
却见嬴政放下筷子,瞪眼道:“你不是说有两条建议吗?这才说一条,还有一条呢?”
“哦哦哦,是是是,义父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第二条嘛……”
“嗯?”
“我说了,义父可不许发火!”
嬴政眯眼:“你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谈不上大逆不道……但大胆肯定是有点……”
赵昆一边说,一边挪凳子。
嬴政见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无奈的摆手道:“说吧,义父保证不发火?”
“真的?”
赵昆眼睛一亮,但又不是很信。
“君无戏言!”嬴政板着脸道。
“好吧,我说了啊,这第二条跟第一条同时昭告天下,那就是……始皇罪己,以赎天下!”
嘭——
嬴政听到赵昆的话,猛地站了起来,以至于身后的板凳,直接倒在了地上。
赵昆吓得一哆嗦,急忙也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嬴政,大有势头不对,拔腿就跑的架势。
只见嬴政瞪大眼睛,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赵昆,一字一句的道:“你说,让朕下罪己诏?”
他没有称自己是赵昆的义父,而是直接称朕,由此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冲击。
毕竟他乃堂堂始皇帝,横扫六国,开创古今第一帝国的秦始皇。
让他向天下黎民百姓认错,这怎么想都有点天方夜谭。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百年之后,有个跟他齐名的皇帝,一封轮台罪己诏,收拢了天下黎民的心。
“义父,您的回归,对六国各族是震慑,对秦国是希望,可对黎民百姓,却依旧摆脱不了暴君之名!”赵昆苦着脸道。
“哼!”
嬴政冷哼:“朕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何须在意他们!”
“是,义父是不用在意,但咱们秦国呢?咱们秦国也不用在意吗?那刘邦不过比义父小几岁,他入关中,一个约法三章就收拢了关中大部分人心!”
“关中是什么地方,那是我老秦人的根基,连老秦人都背叛了秦国,父皇难道还不明白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
嬴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昆。
君者,舟也,水者,庶人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出自《荀子-哀公》,嬴政熟读百家典籍,自然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赵昆竟然用这句话点他,不由有些发愣。
眼见嬴政被自己震住,赵昆又苦口婆心的道:“父皇,你之前还教育大哥,说法是君王手中的武器,那儿臣问你,言是不是也可以当武器?
君王若控制了言路,掌握了天下舆论,那什么暴君,什么仁君,不都是看咱们脸色吗?”
听到这话,嬴政眉头一皱:“什么屁话,为君者,岂能做那善变小人?”
“是是是,您清高,您了不起,您说我是善变小人,我不反对,谁叫我是你儿子呢……反正我的建议撩这了,你爱听不听!”
说完,赵昆转身就走。
“你去哪——!?”
嬴政见赵昆要走,当即喝问。
赵昆头也不回的道:“去找大哥!”
说着,又嘟囔了一句:“你不管我大哥,我可不能不管我好大哥……”
“………”
嬴政无语,却也没唤回赵昆,只是等赵昆走后,有些好笑的骂了一句:“臭小子!谁说老子清高了!”
…………
另一边,淮水军营外。
扶苏站在淮水河边,看着滚滚河水,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一生,前半段是充满希望的,尽职尽责,作为所有皇子皇女的表率。
他的父亲很伟大,伟大得让所有人都只能仰视,包括他这个儿子。
或许正因为父亲的伟大,作为父亲的嫡长子,更需要证明自己。
毕竟老子英雄,儿好汉。
可惜,有些事总是事与愿违,越想做好一件事,就做得越糊涂。
帝国建立之初,嬴政纳百家入博士宫,共同商议治理国家的策略。
并且首推儒家一系,作为法治的辅助。
那时的扶苏,也紧跟父皇的脚步,从法家学说,开始研究儒家学说,并拜当时的儒家学者淳于越为师。
然而,正当他研究得头头是道的时候,画风突变,以李斯为首的帝国老臣,纷纷抵制儒家各派,并建议嬴政解散博士宫。
这让扶苏如遭雷击,并极力劝阻嬴政。
结果父子俩爆发了第一场争执。
从那以后,扶苏感觉所有的事都变了。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固执,有了自己的思想,尽管他依旧崇拜父皇,但不认为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就如此,争吵越来越多,他十分不理解,以前就算自己有不同的意见,父皇也从未苛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独断专行?
心中挂着太多疑惑,行事也越来越优柔寡断,以至于什么事都做不好,最终自暴自弃,自我放逐。
在九原的那些时光,蒙恬开解了他很多次,他也劝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但嬴政却从未有召他回咸阳的意思。
直到传来嬴政独宠胡亥的消息,他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本来就不在乎什么皇位,父皇爱给谁就给谁。
再后来,一封书信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那就是待他如亲子的姨娘,却因他而死。
信是赵昆写的,当时的他,很害怕,怕自己成为秦二世屠戮的一员,所以信中对大哥扶苏言辞恳切,近乎哀求。
那段时间,扶苏都在极力针扎,一边是作为始皇长子的本份,一边是作为大哥的责任。
直到儒案爆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于公于私,他都得回咸阳一趟,即使未得到皇帝的召唤,也必须回去。
他走的前夜,蒙恬极力阻止,他却只回了蒙恬一句话:“我做不了好儿子,我想做一个好大哥。”
听到这话,蒙恬无言以对,无可奈何,最终只好放他回去。
即使他知道扶苏这一回去,或许是万劫不复。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然而,当时的扶苏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回去看看,自己弟弟到底怎么了。
作为姨娘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他必须要好好守护。
后来发生的事,扶苏直到现在都感觉很梦幻,因为他新认识了一个有才,有胆,有趣的弟弟。
“呵呵呵……”
想到赵昆,扶苏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甚至有些自责的呢喃:“我刚刚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会不会吓到昆弟?”
“该死!我怎么能说那么混账的话,什么叫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他应该很伤心吧……他都哭了……”
“扶苏啊扶苏,你怎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呢?!你是大哥,怎么能跟弟弟置气?他还是个孩子……”
就在扶苏陷入自责和懊恼的时候,赵昆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喊了一句:“大哥!”
“嗯?”
扶苏一惊,不由猛地回头,当他看到赵昆的刹那,顿时吓了一跳,以至于脚下突然一滑。
噗通——
扶苏一个不慎,掉入了水中。
“大哥!!!”
眼见扶苏落水,赵昆脸都吓白了,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噗通——
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然而,刚入水的瞬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声尖叫:“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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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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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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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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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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