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赶紧怒气一压,来唱白脸,“好了好了,威武天天钻在书堆子里学习,说话不长心眼儿,大江你别和他计较。”
然而推了推儿子,“吃完了吧?吃完快和你小叔上楼。都这么晚了,直接洗了睡吧,明天周末,明天起来再学啊。”
秦威武像吹了气似的鼓起来的脸颊涨得通红,嘴巴撅得快碰到鼻尖了,听他妈的话往嘴里扒完最后一口饭,就来带秦山上楼。
秦山扶着秦威武伸过来的胳膊站起身,迟疑了片刻。话冲到嘴边,他差点就问秦江工厂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可终究还是压制了回去,他和威武一起离开了前厅。
周六一大早,秦山就被楼下小院里老大的喧闹声吵醒,侧耳一听,知道是有工人在搬东西。那些东西应该挺重挺大,并且易碎,秦江和赵月在旁边看护得紧紧的,不时紧张地要人家小心一点儿。
秦威武应该已经早起学习了吧?外面这么吵,想必他很心烦,可怎么一直就没听见他发抗议呢?
秦山再也抑制不住好奇,起身下床,摸索着到了窗边,正好就听见秦威武的粗嗓子跟着他爸一起大叫:“哎呀,别碰坏了那个角啊!”
“威武也加入了指挥大队?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啊?工艺品厂的库存能给搬出那样大阵仗?”
接下来,并未像上次那样,秦山听见搬运工们离开,赵月送他们走。院子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还有开冲气钻打墙凿地的巨响,应该是有施工队做起了小工程。
看来大哥给工艺品厂的改动挺大,别是把发霉那批货全搬家里来晾晒了吧?
尽管吵得人头疼,秦山也觉得挺安心的。秦江能给厂子遇到的困难找出办法,他感到高兴,心头也轻松了不少,至少自己没必要参与进去了。
特别是连最最怕吵的秦威武也没有半点抱怨,这一家子为解决问题,是多么的齐心协力啊。
工具房里进行的工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才结束。
周日傍晚时,工人全走了,秦江给每人发了包烟,连说“幸苦幸苦”。
秦山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没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他不禁感到奇怪,怎么今天大嫂不做饭了?那一大家子晚上吃什么?
正琢磨得不解,楼梯响声传来,随即房门被推开,秦江进来抱歉地说:“小山,这一连吵了两天,没弄得你睡不好吧?”
秦山从窗户边站了起来,他能听出,大哥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喜悦,心想厂里的麻烦解决了,大哥这是放下了个心头大包袱吧?
他便也愉快地答道:“当然没有,可惜我帮不上忙,否则威武也能去专心学习。”
“嘁~”秦江怜爱地笑道:“那小子哪是在帮忙?纯属添乱好吧。压根就用不着他,他自己乐意往里掺和,随他便。反正学习时间是他自己安排的。”
秦山差点就脱口而出地问:“工厂的货全搬完了吗?”
却被秦江堵了回去:“今晚咱不在家吃饭了,你嫂子做得太幸苦,让她休息休息。咱们去镇上的广东菜馆吃一餐吧,顺便庆贺一下。家里几个月没啥喜事了,难得啊。”
“喜事?”秦山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霉的工艺品只是往家搬了,又还没卖出去,这算哪门子喜事啊?还要为此出去大吃一顿?
还在发愣的间隙,秦威武也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套洗好并熨烫好的新衣裤。那是赵月两天前专门去大商场给秦山买的。
秦江叮嘱儿子快帮小叔换好衣服,再给他的头发定定型,整得好看些,就兴冲冲又下楼去了。wWW.ΧìǔΜЬ.CǒΜ
今天,到底是个啥好日子啊?
秦江开车,载着一家几口去镇上的广东菜馆吃晚饭。路上秦山听见他接了一个电话,告诉人家说他们就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原来去镇上吃饭不是家宴,还有外人加入进来?是家里的亲戚吗?还是工厂生意上的客户?总之很重要吧?不然大哥大嫂不会整得这样隆重,还非得给他也穿上新衣呢。
秦桥村隶属的大宁镇非常热闹,很容易给外来者以繁华大城市的错觉。大城市有的品牌店什么的,这儿开了不少,各种档次的餐厅酒楼当街也比比皆是,特别是广东菜馆,在镇上餐馆里又属于是龙头老大,别说周末,就连平时也晚晚客满。
秦江早就预定好了位置,是餐馆带赏花后院的雅间。乡村地段最大的优势,是地广,所以连餐厅也能给雅间修漂亮的小花园来吸引客人。
秦山能猜到,今晚来此地肯定不是因为家里没做饭,秦江应该早两三天就定好了位置,否则周五晚上,那雅间哪能轮到他家?
闻着大餐馆熟悉的烟火气息,秦山居然暗生了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可与感觉同来的,又是对秦福兆的怀念。假如爸爸还在,得和大哥好好喝上几杯吧?他俩的酒量可都不小呢。
秦山用手捂了捂眼睛,生怕让人见到他眼泪差点掉出来。但他的动作被赵月一眼瞧见,忙拉着他关心地问:“小山,是不是这里的光线让你不舒服啊?大堂里灯光挺强的,等进了包房就好了。”
说着将他往前带。
穿过排得挺密集的桌子,食客们开始时没发现秦山有什么异常,但当他不小心撞到两个人,人家知道这长相和明星小鲜肉一样英俊的小伙子眼睛看不见时,才表现出了吃惊与惋惜,纷纷主动为他让路。
秦山只想赶快离开人多的地方。这时他开始庆幸大哥预定的是包房。
两个月没出过门,没与小楼以外的世界发生过联系,忽然就来到了公众聚集的地方,他这才体会到自己是这样惧怕与陌生人发生接触。说实话,他再也不感到饥饿,仿佛全身从里到外,就只有心脏在惊恐中激烈跳动着,其它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他情愿心脏也不跳了,让他立即死掉……
赵月带秦山走过的路不长,就走了一分钟,秦山却觉得他走了许多许多年,才终于到了包房。赵月要他在桌边坐下,他却要求去洗手间。
关上洗手间的门,确定大哥他们还没进来,秦山实在是绷不住了,摸到马桶,掀开盖子,拼命呕吐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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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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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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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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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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