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横令人将晋北送到东方学宫,并且严禁透露他的身份,之后又顺着大道,继续往前。
此时,正午已过。
毕竟不是盛夏,太阳一旦被阴云遮盖,空气中就立即带起些许的凉意,田间地头的农人们,也都是蹲坐在自己家的田边,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
郢都之外的土地,郡县制比较彻底,农人耕种的土地,也是属于自家的,他们只需要按时缴纳国府的税赋就足够了。若是某位大夫的封地食邑,则不仅要想国府缴纳税赋,更是要向大夫进贡,这样就有两层负担。
道路宽阔,马车悠哉而行。
百无聊奈的熊横是坐着坐着睡着了,等听得外面郑怀轻声呼唤之时,方才醒来。
“大王,前方迎面而来的车驾,正是魏国使者公孙喜!”
揉着惺忪的眼睛,前方笔直大道的一侧,有一辆马车停住,当中一人正从那车中下来。
定睛一瞧,此人似乎年岁不小,估摸着在五旬做有,满头长发花白但梳拢整齐,衣着华贵,身材高大且壮硕,行走起来气度非常,看来他就是魏国使者公孙喜了。
熊横整理了一下衣冠,下了车驾。
此时的公孙喜已是站在他的面前,拱手行礼道:“外臣公孙喜拜见楚王,见楚王亲出郢都远迎,外臣心中深感欣慰!”
说话之间,就将腰弯了下去。
能感受得到,他的这行为应该是真的。
君王礼贤下士,能出走十里相迎,已然是大礼了,公孙喜心知,此间距离郢都尚且有三十里距离,足见楚王之恩重。
熊横将两只手伸出去,把公孙喜扶了起来。
近来这几日,熊横对公孙喜也是做了一些了解,此人久经战场,垂沙之战时,便是魏国的主将,魏王遫还是太子时,公孙喜就与之交好。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王即位,他便被魏王拜为大将军。
可以说他的意思,就是魏王的意思,熊横对他不得不重视。
“上将军不可多礼,寡人素闻大将军贤明,早就盼着一见了,今日一见,当真是有些龙虎仪态!”m.χIùmЬ.CǒM
熊横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说道。
公孙喜虽老,可体魄健壮,腰杆挺直,一点都没有老态龙钟之相,反而是生机勃勃。
“楚王谬赞了,外臣何敢当楚王如此一说,倒是外臣尝闻楚王之谋断,可比肩当年之楚庄王是也!”
看来这天下间谁都知道,他装孙子这回事了,并且美名其曰为楚庄王之智。
“哈哈,如此客套的话,你与寡人就不必再说了,去年之末,曾有韩尚靳见寡人,行楚韩两国会盟之事,寡人当时所思,便是两国会盟,不如三国同会,何也,尽皆我等合纵之国是也!”
熊横之言,乃是试探。
探探这个公孙喜,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公孙喜哂然一笑,显然他明白楚王的意思:“自是如此,外臣曾记得楚王槐时,由楚王槐为合纵长,发兵五十万而攻秦,此番大军从武关而入,入关中而破蓝田,甚至咸阳就在眼前。”
“今时今日,秦国为大,对崤山以东诸国俱是来势汹汹,甚至于外臣闻之,秦人似乎正借我魏主少国疑之际,对我襄城动兵,如此合纵若不联合,岂不是被秦人所取,魏王派遣外臣所来,正是因为此。”
公孙喜说的这些,熊横早就通过典客郑介知晓,甚至他还知道,秦国曾派遣使者去过韩,估计说的就是此事。
韩魏两国,可以说是唇齿相依,秦人动兵于魏,自然是先要说服韩的,甚至于过段时日后,还会派遣使者再度到楚国来,让楚国也是袖手旁观。
至于这惯用的伎俩,则是许诺以土地,等到仗打完后再直接赖掉,反正在楚王槐时,他们一直就是这样操作的。
“只不过……”
话到这里,公孙喜又卖了一个关子。
熊横没有问话,就只是等着他说完,只见公孙喜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王曾言,两国会盟,则强强联合,若是三国合纵,则必有合纵长也!”
合纵长,不就是谁当老大的事。
公孙喜既然提出来,说明魏王是有这个需求的。
“那上将军以为呢?”
此时楚王与魏国大将军,就立在这道路之策。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后方是一条小河渊源流淌。
没有那高楼大厦,没有那群山遮挡,也见不到城墙房屋,视野在这里显示的尤为开阔。两人就在这风景面前,一边寒暄着,一边就谈起了国事。
一个是楚国君王,为楚国所谋,一个是魏国上将军,也是为魏国所谋,虽互相间礼遇有加,可要说到这正事,则必然是各有其主次。
公孙喜顿了顿后说道:“昔年合纵,楚国为长,今昔再盟,外臣以该我王为长!”
熊横想都没想,就直接摇了摇头。
“断然不可。”
公孙喜微微诧异,他没想到方才和和气气的楚王,为何会在一刹那间,变得如此果决。
“这……外臣还请楚王明示?”
熊横则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望着公孙喜:“上将军以为,如此三国合纵,所为者何,难道就仅仅只是联盟以为震慑秦人吗?”
两年后的伊阙之战,是韩魏两国主动向秦国发起的,当时魏国出兵十二万,韩出兵十万,合计二十二万。由此可见,两国新即位的君王,俱是有合纵攻秦之心。
公孙喜略微思索后反问道:“以楚王之英明神武,岂能没有攻秦之心?”
楚国与秦国上庸一战,那时候楚王虽未掌大权,可却依旧展现出了绝不妥协的态度,只凭借这一点,公孙喜就能够有此推论。
“哈哈,上将军所言不错,寡人有攻秦之心,我等合纵三国,皆有攻秦之心也。那寡人再问大将军,听闻大将军素知兵事,久经战阵,那可知往昔山东诸国攻秦,为何而败!”
时至今日,六国掀起的攻秦之举,已不在少数,除去楚怀王外,无不是败于函谷关外,甚至又一次都还未开战呢,诸国大军就因为内混而解散了。
只见公孙喜不假思索道:“国不为一,军不唯一,政不唯一,如何能胜?”
“哈哈,正是如此,所以倘若诸国再对秦之战,寡人要亲自挂帅,亲征于函谷关,这合纵长也非寡人是也!”
话到这里,公孙喜算是明白了。
倘若楚王亲自挂帅,那诸国将军必能做到军令如一,不会出现各国将军互相抵触之事,楚王槐能攻到蓝田,就是因为他亲自挂帅。
“看来楚王之心志,外臣还是低估了啊!”
公孙喜似有感慨道。
熊横则望着前方:“即若要战,那就必得胜,若要胜,就必得寡人亲征!”
击败秦国,只需要一次就足够了,但这个机会,你必须得抓住、抓牢。
公孙喜沉默了许久:“回禀楚王,此事干系不小,外臣要先报于我王。”
“哈哈!”
忽然间熊横大笑起来,一只手在公孙喜肩膀上拍了拍:“使者旅途劳顿,快随寡人入城吧,就在这郢都多住上些日子,等上个一月再行离开吧!”
一月!
公孙喜算了一下,一月的时间可以让派遣信使,从郢都到大梁一个来回了,楚王的意思是要他等在这里,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
他沉思了一阵,似乎也并无不可。
一月就一月。
“外臣多谢楚王盛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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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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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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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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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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