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黄粱举杯的手一顿。
“桃花酒……”
薛布衣点头。
“上年我便说过了,来年待桃花开,摘做桃花酒与你共饮。”
“今年赶的巧,青桥山上三里桃花不谢,遍山都能见那粉艳艳的一片,我摘了不少酿了不少,你这么爱喝酒,当能喝个尽兴。”
“不过当时你该没听见的吧。”
孟黄粱大笑出声,道:“我听见了,我自然是听见了。”
“你听见了?”薛布衣惊讶。
“不然今年桃花为何早开不谢,我便是想喝桃花酒了。”孟黄粱大笑:“也不是你酿的酒是个怎滴滋味,能入的口否!”
“那正好,此次回去,共饮个痛快。”
薛布衣笑了,孟黄粱岔开话题,指着前方道:“那是哪里,我怎滴看着有些眼熟的样子。”
薛布衣扭头看,看见一条巷道,稍显窄小,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间屋子,上挂牌匾,写着什么这么远却有些看不清楚。
即便是看不清楚薛布衣也能知道那里写着什么。
“藏人巷,因人堂,你连自己家都不曾记得了?”薛布衣道。
孟黄粱敲了敲脑袋,道:“是极是极,我给忘了,我给忘了。”
孟黄粱道:“那便走吧,也是好久都不曾见过了。”
“好像……是很久没有来这边了。”薛布衣点头,跟着孟黄粱一起走。
走了没两步,孟黄粱便说“到了”。琇書網
薛布衣感觉还不成走上两步路,怎滴就已经到了因人堂?
“吱呀~”
不待薛布衣细想,孟黄粱推开,木门与门框发出吱呀的声音。
“还是原来的模样,没变,一丝一毫都没变。”孟黄粱摇扇进去,薛布衣紧随其后。
薛布衣挑眼看去。
是的,一丝一毫都不曾变。
依旧是那方院子,院子里有一座学堂几间破旧屋子,其中一间还摆放着一个奇怪的酿酒物件,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下有两石墩一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坛子酒,一盘糕点两酒碗。
“这可是好酒,你已经好久都未曾喝过了,倒是我这些日子来的长京,喝多了这酒。”孟黄粱拍开酒封,并不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
薛布衣眼中一亮,道:“二斤糠!”
“这可是提纯过的,劲头可大了,当日咱们结拜可就喝的这酒。”孟黄粱笑了,一手提起酒坛子灌了两碗。
薛布衣也是大笑,道:“可不是吗,初次喝这酒,让我头疼了不少时间,几乎不能说是酒,又苦又涩,哪有酒香可言。”
“这蒸出来便是醉人的东西。”孟黄粱一口喝完一碗,道:“虽然不好喝,但是醉的快。”
“醉的快倒是真的,但是又难喝蒸起来有麻烦谁爱喝啊。”薛布衣一口饮绝,抬起酒坛添了一碗,又给孟黄粱满上。
薛布衣再饮绝一碗,孟黄粱指着空碗笑道:“你这不便挺爱喝的?”
薛布衣笑了。
“也不知怎的,今天就想醉一场。”
“醉了好啊,醉了好啊。”孟黄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若喝不醉人算是什么酒?”
“这段时间我在这地下埋了不少酒,全都是蒸的二斤糠,可不少。”孟黄粱踩了踩地面,道:“等哪日你感觉不痛快了,想要醉一场,你就来这里,在这里醉一场便好了。”
“我哪有那么多不痛快啊。”薛布衣笑着。
说完这句,两人相视笑笑,沉默不语。
一坛子酒被二人给分食,孟黄粱喝的犹为凶,一碗接一碗,碗碗满干,那速度薛布衣拍马不及。
两人便如此一喝,一喝便是不知道多长时间。
气氛沉默凝重,薛布衣不开口,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干脆不说了。
孟黄粱沉默了好久,才终于说话。
“我过阵子便要走了。”孟黄粱道。
“走了?走哪里?”薛布衣问。
“回家,还就不曾回家了,在这里的经历宛如南柯一梦,梦总有醒的时候,也该是回趟家了。”孟黄粱随意的挥了挥袖子,抚去掉落身上的柳叶。
“你的家……”薛布衣想了好久,也不曾记起来孟黄粱是哪里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黄粱耸肩:“谁知道呢?”
薛布衣放下酒碗,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孟黄粱叹了口气。
“我谁让你们时候回来……这等伤势,你说我什么时候回来?”
孟黄粱解开衣衫扣子,露出那恐怖的伤痕累累。
身上残留小伤痕倒是不碍事,只是那一剑穿胸的剑痕与一剑穿心的黑色痕迹有些扎眼。
薛布衣瞳孔一缩。
“你……这怎可能?”
“怎么不可能?”孟黄粱问。
“你可是仙人啊……”
“仙人也是会死的嘛。”孟黄粱合上衣衫倒了碗酒,道:“别说我还不算仙人,便是仙人又如何?”
“仙字开头尚且是人字首,仙人也是人,也会死的。”
薛布衣摇头:“你好好的,你便在我面前,怎么会死?”
“真的吗?”孟黄粱轻笑,放下手中扇,伸手过来,道:“摸摸看。”
薛布衣伸手去,想要握住孟黄粱的手,却一手握了个空。
“怎会?”
薛布衣不死心,又伸手去抓。
依旧是落空,次次伸手次次落空,面前之人宛如梦幻泡影捉摸不住。
“好了好了,你再抓也抓不住黄粱一梦。”孟黄梁收回手,道:“你先莫乱动了,听我说。”
“来,喝酒,喝了这碗酒,咱们说一说道一道。”
孟黄粱拿起酒坛倒酒,倒了满满两碗,然后递给薛布衣。
薛布衣双手微颤,接过酒碗,任酒碗在自己掌中轻颤,却不见碗中酒液倾撒而出。
他倒扣酒碗,碗中二斤糠也就是巍然不动,波纹荡漾却半滴不撒。
他终于是意识到不对了。
“这是我的梦,我用神通创建的黄粱一梦,等了你好长时间了,若你再晚来些,我最后一口气也施展不出这神通了。”
黄粱一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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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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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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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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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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