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阿满欲言又止。
“无妨,我来处理,你们先进去吧。”她挥了挥手,微微示意贺峥阿满等人先进去。
等到人都进了府,贺府门前就冷清了下来。
灯笼轻摆,贺令姜踩着微晃的光,走到了墙角处:“你又来了。”
瑟缩在墙角的女童点点小脑袋,而后抬头瞧着她,语气可怜:“贺七娘子,你不是说有那铃铛,我家中的鬼怪便会离开吗?为何……为何他们还在我家中迟迟不走呢?”
贺令姜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低估了它的执念……”
人死灯灭,生命消亡之后魂魄本该归于太山幽冥,可也有那心中执念不散的,便盘桓在原处,迟迟不肯离去。
时间久了,甚而会忘了自己姓谁名谁,生乎死乎。
这样的幽魂,浑浑噩噩,若不能忆起往事,也便永远被困在人世和幽冥之间,找不到再去投胎的路。
“那您还有法子吗?”女童眨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道。
“当然有。”贺令姜点点头,“不过你不是不想伤害它吗?”
女童点点头:“我初时有些怕他们,后来有了金铃铛,我便不怕了,可也不喜欢他们在我家中走来走去。不过若是伤害他们,我却不想的。”
“那便不要急,它伤害不了你。”贺令姜柔声道,“它只是忘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等它想起来了,自然便会走了。”
“他们会去哪里呢?”女童不怕了,只是有些好奇。
贺令姜望着她,眼中温柔:“去鬼魂该去的地方,然后重新为人。”
“那他们会有新的家,新的家人吗?”女童微微歪着头问她。
“当然。”贺令姜一笑。
“那挺好的。”女童低头扣了扣自己的手指,“不像我,现在就孤零零的一个人……”
贺令姜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什么什么,而后便垂首从袖中又取出两枚金铃铛,俯身将它同女童悬在腰间的金铃系到了一起。Χiυmъ.cοΜ
她伸手在金铃铛上轻轻一点,随着她的动作,小小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沿着二人周身,一圈一圈回荡。
“好了。”贺令姜站起身子道,“你放心吧……”
“嗯。”女童伸手拂了拂自己腰间的小铃铛,三枚金色的铃铛在她的拨弄下,发出清响。
听着这声响,不知怎地,她的心头也愈发高兴起来,女童眉眼微弯:“谢谢贺七娘子。”
“无事。”贺令姜回道。
“那我便先回去了。”女童冲着贺令姜挥挥手,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贺令姜摇摇头,也转身进了贺府。
最近几日,贺令姜手上的事少了些,也便不必日日往不缘司跑了。
她用过早膳,便在院中的蔷薇架下看书。阳光斜斜洒下,透过花枝绿叶点下细碎的金光。
手上的书刚翻了三分之一,贺云楚便携着贺云嘉过来了。
绿树阴浓,浅香袅袅,花下是垂首看书的人,轻风偶起,吹动了发丝和宽大的衣袖微晃,当真是一副美景。
贺云楚不由眼中一亮:“令姜,你这院中的花架真不错,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不外如是了。”
贺令姜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笑着道:“阿姐若是喜欢,以后也叫人在院中搭个架子便是。”
贺云楚微微摇头:“我八月便要出阁了,这花架就是搭下,也是来不及去赏了。”
贺令姜轻轻一笑:“这花架搭在夫家院中不也是一样的?我听说未来姐夫与族中的三兄是昔日同窗。”
“三兄如今正在府中,依着姐夫对阿姐的爱重,阿姐只消让三兄透个信,不用阿姐动手,这花架怕就已就搭好了呢。”
“你呀……”贺云楚轻轻拍了拍她,“竟打趣起我来了。”
“令姜说的有理。”贺云嘉含笑看向贺云楚,“阿姐你若是不好意思开口,我便去找三兄,让他去给姐夫透个信。”
贺云楚无奈摇头:“你们两个,是合计着来一道打趣我来了是吧?”
她戳了戳贺云嘉的脑袋:“你们两个马上也要及笄了,别光顾着打趣我,最近这上门的媒人,可不少……”
贺氏虽是新归郢都,然而毕竟是百年世族,家族底蕴在那里。
且皇帝明显摆明了要重用贺家,旁人不知他对贺氏暗中的芥蒂,当真以为贺氏就此要重振门庭了。
大周女子十四便可出嫁,但一般人家都会将女儿留到及笄后再谈婚论嫁,有那极其舍不得女儿的人家,甚至要留到十七八岁再出阁。
贺氏在临川是望族,虽然朝中无人了,可给女儿择婿,也是千挑万选。因而,到了贺云嘉两个快及笄了,也还未曾定下。
这厢到了郢都,听说贺家还有两位小娘子年纪正好又未曾订婚,许多家中有适龄儿郎的人家,可不就积极起来了?
“哼!”贺云嘉撇撇嘴,“我才不要那般早出嫁!”
更何况,这些闻风上门的人家,也不过看贺氏此时受皇帝看重,有复起之势罢了。
她虽不懂朝政,可看着阿爷和令姜整日里忙碌,便知贺家如今正是举步皆要小心的时候。
这些凑上来的人家,对贺家来说,可未必是良选。
“更何况,令姜都不急,我急什么?我总要在家中待到十七八岁。”
贺云楚好笑:“那你就祈祷阿娘不会念叨你吧。”
至于令姜,她并非阿娘所出,又独受阿爷看重,已非寻常闺阁娘子可比,想来这婚姻大事,也不会由阿娘为她作主了。
更何况,自姚州之后,令姜不仅封了县君,还入了天下人皆想进的不缘司。
除了那想要攀附的人家,与贺氏相当的世族怕也不敢登门求娶令姜了。
毕竟这般耀眼的小娘子,便是郎君都少有人及,一般的郎君到了她面前,也只得自行惭愧。世间男儿大多好颜面,除了那尚公主的人家,又有几个能接受得了自家妻子要压自己一头的呢?
至于那些底蕴更加深厚的世族或郢都权贵人家,想来更要在心中多转上几转。
眼见着就要及笄了,云嘉还好说,令姜的婚事虽未必归得阿娘管,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替令姜发愁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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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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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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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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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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