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形貌,当真是有些伤眼!还不如他那原形看得人舒坦。
贺令姜忍住要扶额遮掩的冲动:“要笑便笑,这般形容,当真有些怪异。”
黄父鬼一愣,嗫嚅道:“不是你让我不要笑的么?”
贺令姜心中不由一抖,这只黄父鬼,又为何作这般小媳妇的模样?
“我那是让你少对着旁人大笑,以免伤了无辜之人。”
这世间黄父鬼本就极少,她长到如今,也不过见了这一只罢了。
但无论是典籍,还是前人笔记,她可未曾听过黄父鬼这般听人话的。
贺令姜终是受不了他这幅模样,别开眼道:“我又不怕你冲着我笑,你还是莫要憋着了。只一点,对旁人,还是克制些为好。”
她先前虽给这黄父鬼施了术,可也只能削弱一两分罢了,旁人若是得了他的大笑,还是免不了倒霉。
“你拦着我的马车作甚?”贺令姜转回先前的话题。
黄父鬼咧嘴一笑:“我方才在楮山附近瞅着你了,便想着同你说说话。”
今日楮山玄门之士云集,也就他这般半鬼半神之躯,敢到楮山附近溜达了。
贺令姜点头,面上冷冷淡淡:“嗯。咱们这话也算说完了,若不然就此告别,各奔东西吧。”
说罢,她便转身要往马车上去,脚下倒颇有迫不及待。
“等等!”黄父鬼伸手将她拦下,一张俊俏的面皮笑得很是灿烂,“我也没什么地方去,不如和小娘子一道如何?”
又来了!
贺令姜额角一跳,而后恻恻地冲着他笑笑:“你莫非皮痒了?亦或,又想钻那黑乎乎的锦囊了?”
说着,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下自己随身佩戴的锦囊,挂在指尖晃了晃。
黄父鬼一见那锦囊,便是面上一僵。
贺令姜本以为他会识趣离开,谁料这次他不过瑟缩了一阵,又同她打起了商量:“我平时住着锦囊里,也不是不成……”
“若不然,你每日放我出来几个时辰,透透气可好?”
合着是想,将这锦囊作窝,她还给他觅了个好住处不成?
贺令姜面上一寒:“不成。你若是不走,我可也就不手下留情了。”
她顾忌着这道上不方便动手,但若是他死赖着不走,那她便只好以武服人了。
“哎……”黄父鬼闻言眼中瞬间黯淡下来,“你是我遇着的第一个,可以随意对着笑,却不会担心伤着你的人。”
他天生就作黄父鬼,性情乖戾。
有人说他可食恶鬼,是人间的护佑,但也有人说,他所过之处,便会带来疫病,是瘟神灾星。www.xiumb.com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的,从来由不得他选。
遇着那喜欢或不喜欢的人,他就是会控制不住地发笑。
心喜是笑,心厌亦笑。
这笑,却又会给旁人带来伤残病痛。
如若是那他厌恶之人,便也罢了。
可行走世间多年,他亦会有那么一两个心中着实喜爱之人,但是这喜爱,却会给旁人带来不幸。
三十多年前,他曾遇着一个特别喜欢的知交好友,那人乃是一教书先生,却甚为光明落拓,难得与他说得来话。
虽则他已尽力克制自己的天性,又与了那好友护身之物。
可即便如此,也不经意间流露几分情绪。
日积月累下来,终致那位好友生了一场大病,又加之他体质本就较常人虚弱,竟然就这么去了。
因着这,他才避世不出三十余年。
刚出来时,便遇着了她这个着实好看的小娘子,他本性就是极爱容貌出色之人,忍不住欣喜,便上前去同她说话。
后见她身负玄术,更无惧自己的笑,心中更是欣喜非常。
这么多年,他的靠近难得不会给旁人带来灾难,他便想着,定要与这小娘子做个朋友。
只如今,这位小娘子,却很是嫌弃他。
黄父鬼面上悲伤,声音也跟着低落下来:“我只是想与你做个朋友罢了。毕竟这世间,不避我如蛇蝎的,人亦或鬼,都难得一见……”
他这话一出,便平添了感伤。
谁,又想被旁人避若蛇蝎?又想生作与众不同呢?
贺令姜心下叹惋,便是她自己,如今非人非鬼,又何尝真正能融入人群中去呢......
看着黄父鬼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先前那股气突然就散了,罢了罢了,养只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若想跟,便让他跟着便是。
有朝一日,他若想往别处去,自然会自行离开的。
只是,他若是靠近人,毕竟还是会给旁人带来或大或小的灾病。
贺令姜从袖中掏出一道神符递给他:“先忍着,莫要对旁人发笑。等会儿回府之后,我再施术,看看能不能将你这能力,再压制一二。”
黄父鬼接过符纸一愣,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时,眼中便迸出欢喜来:“这……这是答应让我跟着你了?”
贺令姜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他:“记住啊,对着旁人,克制点。”
黄父鬼连连点头,欢欢喜喜地随着她上了马车。
一旁的贺峥叹了口气,七娘子竟是要将他带回去……也不知要如何与家主和夫人那处说呢。
那黄父鬼上了马车,见车上还有人,连忙收了面上的笑意,将一张面孔板了起来。
贺云嘉就见先前对着贺令姜笑得灿烂的人,忽地收了面上的笑,一张面孔又还带着那种强收的怪异感。
“令姜……他……”贺云嘉欲言又止,方才她听了几耳朵,这人似乎并非普通人。
贺令姜拍拍她的手:“放心,有我在,他不会随意伤人的。”
贺云嘉本也没有过于惧怕之意,既然令姜都如此说了,她自然放心,她只是奇怪这人面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着实怪异。
她好奇地开口:“令姜,他叫什么?”
贺令姜一愣,这她还真不知道,她同样面带疑问地看向黄父鬼。
黄父鬼察觉到,心中一喜,但顾忌一旁还有人,连忙压住笑意:“尺廓,我叫尺廓。”
“尺廓?这名字到挺少见……”
贺云嘉对他到底什么来历甚是好奇,有心多问几句,但这人就在面前,她又不知如何去问贺令姜。
尺廓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解人意地开口:“我是一只黄父鬼。”
贺云嘉倏地瞪大眼睛,嚯!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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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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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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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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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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