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不是圣母,但搞了那么多年早就,她看到这三个被下放的人,还是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

  同理心萌发,叶微仿佛看见自己坐在那儿,可可怜怜,一身狼狈样子。

  除了那天见到的粟怀兴,另外两个人也穿着一身破旧衣服,一男一女,大概三四十岁,但头发已经开始白了,眼角生出好几条皱纹。

  看起来都饱经风霜。

  看见叶微,原本在交谈吃饭的几人停下来,粟怀兴以为叶微是路过,等了会儿,却发现她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粟怀兴看着叶微开了口,声音温和而沙哑,“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第三大队老队长不错,不为难他们这些下放的人,但毕竟是来改造的,吃不好穿不暖,队里人也对他们敬而远之。

  粟怀兴还没见过主动找他们说话的人。

  叶微张嘴,却发现满脑子空白。

  她沉默地看了几人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哑,说完,就大步往前。

  叶微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了,从三人前面跑过时,她扫了眼他们手上端着的碗,只有一半稀拉拉的黄糊涂,没搅开,还结着面块儿。

  这不能说是清贫,完全是艰苦了。

  叶微风一样跑开了,留下的粟怀兴也没在意,面对两个人的询问,只是说:“昨天这小姑娘和她妈妈下山,在这儿碰见了。”

  粟怀兴慢吞吞喝了口黄糊涂,开玩笑道:“小齐,你的厨艺还不如我长进得快。”

  齐怡君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一身灰色布衣,眉目明朗,看起来落落大方。

  齐怡君正低着头,用筷子把玉米面结的块儿戳开,笑道:“今天是我没煮好,粟老您将就着喝,正好,您尝尝我腌的辣椒怎么样了。”

  三个下放人员是轮着做饭,今天正好轮到齐怡君,她和丈夫周源是两年前一起来的,两人是拿笔的文人,都不太会干家务。

  两年过去,偶尔还会出点小差错。

  齐怡君打开坛子,夹出一个腌过的青辣椒,颜色发黑,蔫蔫巴巴的,看得她有些不放心,回头问:“你们说这能不能吃了?”

  周源大笑,“怡君,我们可不知道。”

  粟怀兴看着这腌入味的颜色,犹豫地点点头,“都腌了快半个月了,应该能吃了吧。”

  齐怡君给粟怀兴夹了一个腌辣椒,又给自己和周源夹了一个,颇有些期待。

  “我第一次腌咸菜呢,粟老,你快尝尝怎么样?”

  粟怀兴笑着咬了一小口腌辣椒,眉头一皱,还是咽了下去。

  周源却性情直白,没给齐怡君面子,进嘴一嚼,转头就吐了出来。

  “又咸又辣,我要被齁死了!”

  齐怡君有些失望,她也咬了一口,放多了盐,果然咸得发苦,山上挖的野辣椒又辣,两味相加,真是难以下咽。

  还是吃了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那种。

  粟怀兴却喝了口黄糊涂,又咬了口腌辣椒,齐怡君赶紧拦住,“这味道太差了,您别吃了,再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粟怀兴笑笑,“你上山挖了好几天的辣椒呢,别浪费了,味儿重点也没事,我配着糊糊吃就没那么咸了。”

  粟怀兴一口黄糊涂一口腌辣椒,很快就吃完了一顿饭,站起来去洗碗,看得齐怡君和周源对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粟老多好的人呢,怎么就要受这种苦。

  三人吃完饭,回了屋子里休息,粟怀兴喜欢晚上坐在门口吹吹夜风,他一出门,脚就踢到了什么东西,“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粟老?”

  隔壁的齐怡君和周源赶紧出来看,生怕粟怀兴不小心摔倒了,或者受了什么伤。

  粟怀兴视力很好,虽然天黑了,也能看见门口地上一个东西,他弯下腰,叫了一声。

  “你们快来看!”

  一只棕黑色的野鸡躺在门边,脖子被折断,羽毛油光水滑,拎起来一颠,起码四五斤重。

  粟怀兴举着这只野鸡,脸上是大写的问号,“小齐,小周,这儿怎么有只鸡?”

  齐怡君一下子想到了各种阴谋论,回忆起自己在城里被坑害的样子,身体一抖,往后退了两步,“是不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齐怡君激动道:“我们是不是得罪谁了,他把鸡扔在这儿,回头举报我们偷鸡!”

  粟怀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有些怀疑,“不能吧,这鸡明显是野鸡的样子。”

  大队里的家鸡都是红冠棕毛,这只的羽色更黑,爪子肉紧,个头也明显小一圈。wWW.ΧìǔΜЬ.CǒΜ

  周源凑近看了一眼,“好像真的不是家养的,”虽然他们几个不能养家禽,可从别家门口口经过,也能看见别人家养的鸡。

  的确不长这样。

  齐怡君还是很警惕,皱着眉说:“那是不是要抓我们资本主义尾巴,说我们山上抓了野鸡,偷大家的集体财产?”

  粟怀兴想了想,摇头,“感觉不像。”

  他露出一个苦笑,“我们也没得罪过别人,而且,我们都落到这个下场了,这么大一只鸡,也不可能用来对付我们。”

  他们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随便一个罪名就能把他们拿捏住了。

  根本不用浪费这样一只鸡。

  齐怡君渐渐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这只鸡是怎么来的呢?”齐怡君扫了一圈四周,黑漆漆的,没看到其他人影。

  她疑惑道:“总不可能是这只鸡自己从山上跑下来撞死了,难道是,有人给我们送的?”

  但谁能给他们这些下放人员送爱心呢?

  粟怀兴也想不明白,摇摇头,“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们先把这只鸡藏起来吧,如果明天没动静,我们就把它吃了。”

  三个人在树下挖了坑,把这只鸡埋进去,又在上面盖了一堆杂草落叶。

  粟怀兴心里沉甸甸的,叹了口气,“希望是个好心人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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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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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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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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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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