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承志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房门。
随他一起来的江钦晏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口:“长姐,好了吗?吉时要过了……”
“好了好了,别催了。”旻贞扬声回答道。
说罢,房门打开。
旻贞挽着镇北王妃秦渃离,还有沐家两位舅母和李嬷嬷一并退了出来。
旻贞叉着腰,站在房门外,扬声:“你们都退后,小卿姒闺房,别靠那么近……”
“可,我们已经退到院子中了,再退,就出院子了……”江钦晏挠了挠后脑勺,侧眸看了看沐家三爷,求助。
房间里,翠俏和花沫为江卿姒更换着衣裙。
江卿姒听着外面的动静,低眉浅笑。
敛眸瞧着矮榻上已经铺好的好几套衣裙。
“小姐,这套春枝百绣如何?”翠俏指着左手边那套浅绿色衣裙轻言。
上面绣有蔓蔓青萝,衣袖上嵌有姿态各异的蝴蝶正翩然起舞。
另一边,花沫则是瞧着另外一套嫩黄底色,绣有几朵半开半合的夹竹桃的广袖裙。
笑言:“主子,要不还是这套吧,这半开花蕊正合适……”
江卿姒眉眼扫过,仔细斟酌之后,素手轻指:“那件,就好。”
她指着的那一件,比翠俏和花沫选的更加素净。
珍珠白的底色,上面用银线绣着寥寥几笔莲花,镶嵌在裙边。
而衣袖外的轻纱覆盖下,零落的几抹桃粉纹路穿插其中,就仿若是几片桃花正随风飘零,落入了这一片银色莲花。
“翠俏,将朱砂取来。”江卿姒淡笑着开口。
这莲花与桃色,恰到好处,唯独,却少了点点赤色……
翠俏领命,从妆台上取来勾画花钿的朱砂。
江卿姒用勾画花钿的细毛笔,沾上朱砂,在裙摆的每一片花瓣尖端描摹。
丝丝缕缕的赤色,仿佛给这银白莲花注入了灵魂一般。
浅浅淡淡,并未喧宾夺主,却又亭亭玉立,素净中掺杂进了娇艳……
江卿姒落笔,将笔递回给翠俏手中,仔细端瞧:“就穿这件吧。”
洁白花心,赤色花尖。
多好,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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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哑——
房门再开,江卿姒半披着长发,赤红色的火狐大氅披在肩头。
步履款款之际,珍珠白的衣裙若隐若现……
“好美。”旻贞忍不住惊呼出口。
远山黛眉,略施薄粉,眼波流转,唇不点而朱。
明明瞧着是温温柔柔的笑意,可眼底的傲气却灼灼其华。
“等久了吧?”江卿姒勾起淡淡笑意,轻言询问。
沐承志摇晃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笑言:“还不算晚,先去宗祠,前厅那边有大哥二哥照看着……”
“嗯,好。”江卿姒搭在寒霁默不作声伸过来的手心,迈步。
沐承志在前面带路,前往沐家宗祠……
因为是宗祠,镇北王妃和旻贞并未跟着前去,沐肖氏和沐白氏领着他们回到前厅。
江钦晏则是一路跟在后面,遥遥落后几步。
送到宗祠院墙外,他便止住了步伐。
目送着江卿姒随同沐承志走进院墙,抬眸,看了看院落大门。
靠在院门边,一只脚勾起踩在了石墙上。
环抱双手,嘴角泛起笑意……
“小公子,这是在笑什么?”暗中护着的血十三现身,靠在院门另一边,戏谑道。
江钦晏见着他,便想到这段时日在血衣卫手中的磨炼,没好气的低言回了一句:“笑什么,和你有关系么?”
“有啊。主母及笄,这可是大事,也就意味着主子大婚要提上日程了……”血十三笑嘻嘻的开口。
眸色转了转,侧眸,瞥了一眼江钦晏,笑言:“难道小公子也是在高兴这件事?毕竟主子那么照顾你……”
“才,才没有……”江钦晏冷哼了一声,故作恶狠狠的模样:“哪有照顾,明明是我自己命大……”
好家伙,这第二轮,比之前那一波更加的危险。
多少次他死里逃生。
多少次他命悬一线。
要不是自己命大,估计都没可能完好的站在这,看长姐的及笄礼……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血十三懒散的瞥了他一眼。
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屁孩。
嘁——
他们这些人为了挤进血衣卫有一个名号,可原比他危险多了。
更别提。
当初那个一手组建起血衣卫的主子。
究竟付出了多少,多少次生死徘徊,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
血十三侧眸悄然打量了一下院内,飞身归于暗处。
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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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
江卿姒解下大氅,交给随行的翠俏。
寒霁抱剑,守在一旁。
眼看着她随沐承志走进祠堂,一袭素白,点点赤色。
祖宗祠堂,历朝历代都是只准男子才有资格进入。
所以,沐家对江卿姒的重视可见一斑。
不光大开祠堂,更是带着她从正门堂而皇之的一路进去……
扑面而来的香火气息,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江卿姒亦步亦趋,目不斜视的跟着沐承志的步伐。
祭桌上,摆着沐氏一族历代牌位。
从上至下,从旧到新……
“娘亲……”她看着最下面一排中最新的那块牌位,上面的沐氏宸霜几个字不免让她眼眶灼热。wWW.ΧìǔΜЬ.CǒΜ
沐承志伸手,从香案边取出三根长香,借着烛火点燃。
恭敬的俯身拜下,沉声道:“小妹的灵位是新做的,上面的字是父亲亲手所写,找了最好的匠人雕刻……”
之前司督主和小卿姒请旨,让小妹和江家脱离了关系,顺利和离。
在那天之后,父亲便亲自写了小妹的名讳生辰。
让人刻了小妹的灵位,郑重的请进了沐氏祠堂……
“外祖都还没跟我说过……”江卿姒跪倒在香团上,喃喃道。
沐承志将香插进香炉之后,又重新点燃了三支香,递给她。
淡笑着开口:“小卿姒,来,好好跟你娘亲说说话……”
说罢,沐承志侧身站在了一边,眼尾泛红。
他没有说,他曾看着父亲深夜里自责到老泪纵横……
也没有说,这灵位上的每一个字,父亲都反复写了很多遍……
更没有说,父亲将小妹灵位摆进宗祠那一天,一个人关在这祠堂里呆了许久……
“娘亲,不孝女卿姒拜见。”江卿姒双手握着长香,将手抵在额间,沉重拜下。
喃喃开口,一字一句。
如泣如诉:
“娘亲,卿姒现在有外祖照顾,有舅舅们帮衬,还有爱人挚友在身边……”
“娘亲,卿姒今日及笄了。若是娘亲能亲眼见着卿姒的及笄大礼该有多好……”
“娘亲,卿姒好想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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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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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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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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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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