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不必和你们讲,徒增烦恼。”老汉直接回过洛芸的话,他的声音急促,似在回避什么。
洛芸眸光穿梭在晦暗的烛光间,樱唇勾起,微微一笑,洞穿一切,劝诫道:“这种怪力乱神之说是不可信的,我们不可因为愚昧无知而白白搭送二妹的性命,有多少像蓝风铃这样的少女死于这荒唐之下,这种悲剧该停止了。”
老汉一个激动,从里屋疾步走出来,厉声喝止:“闭嘴,天神可是你能亵渎的?喜儿她就是现在去死,那也是她的责任,由不得我们乱来。”
老妇人泪眼婆娑,带有哭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费尽心思欺瞒天神,这一切都是报应。”
老汉蹲在地上,一头白发在烛光中漾着浅浅的香槟色,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眉骨外凸,脸上褶皱交错,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埋怨道:“妇人之仁,当年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找了个孤女代替喜儿,如今还是到这般境地,这已经说明喜儿命该如此!”
老妇不再与老汉争执什么,他们认同天命,嘱咐道:“喜儿,今日你嫂嫂刚进门,莫要提这件事,让她担心,你阿爹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命早已写进了生死簿,往后的日子你欢心就好。”
邹喜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缓慢地向门口走去,单薄的身影在烛光中愈拉愈长,她就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门外的漆黑。
洛芸看着门前那抹孤寂的身影,明明只有十八岁的年龄,身上似乎压着八十岁的心思。
洛芸清美的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上去抓住邹喜的皓腕,质问道:“二老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邹安不知什么时候被惊醒的,独自站在昏暗的角落里,见这个刚来的大嫂发声,他也开始絮叨着风凉话:“二姐即使不是天女,日后也会嫁作他人妇,这姑娘说到底也不是为自家养的,天女是她莫大的殊荣,也为邹家争脸。”m.χIùmЬ.CǒM
邹喜对他们渐渐地失望,凤眼轻轻闭上,不再觉得腹间饥饿,口中噙得食物也索然无味,一口接一口地咀嚼着,麻木道:“小弟,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今时言语竟如此凉薄。”
邹喜望着这熟悉的地方,打量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仿佛从未相识过,陌生而冷漠。
她透过喘息的烛火,感受到无尽的黑夜把她一点点吞噬,最终这些年的委屈一道将她压垮。
“阿爹阿娘,是我不应该来这世间走一遭,错在上天让我成了你们的女儿。这么多年,你们心疼兄长和小弟,怕他们吃不饱,夏怕热,冬怕冷,怕他们成不了家。可我呢?吃穿用得是他们的边角,从小你们就能在我身上动刀子,倘若是兄长,你们铁定是下不去手的,我知道你们是希望我活下去,可如今事情败露,却又希望我坦然赴死。你们知道蓝风铃她为何要这样做吗?因为她羡慕我有双亲护我,有兄弟宠我,可事实呢?多可笑。”
说罢,邹喜将满是破口的衣袖撩起,细臂上伤痕累累,浅的伤口已结痂,深一些的尚在泛红,触目惊心,她抬眼望着老夫妻:“我走的这五日,你们何曾关心过我怎么过来的,山里的果子涩苦、雾水冰冷,有一夜,我听着狼嚎,就蹲在枯藤堆中躲了整整一夜,一夜未眠,浑身都是藤刺划的伤口,可是我不敢动,我一直期盼着你们能来寻我,带我回去,可你们忙着张罗兄长的婚事,如今我回来,你们又视为添乱。”
老汉佝偻着背,一脸愤怒,踏上前,拦下邹喜虚无飘渺的目光,他抬手一个巴掌落在她的娇脸上,怒斥道:“倘若我们对你不好,又怎会将你养大,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双亲,我们不求你能知恩图报,但你也不能这般任性妄为,你就安心做好天女,莫要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
掌声落下,所有人都不再讲话,屋内一片死寂。
突然,老妇踱步上前,左手轻轻地拉起邹喜的手,右手抚在她那受伤的侧脸上,声音浑浊:“喜儿,你看看你这张脸,若不是这些年费劲心思隐藏,指不定会引发多少祸端,我们本是小家小户,可经不起什么折腾,算娘求你了,这眼下,你与刘以的婚事怕是吹了。”
邹喜闷声一语:“我本来也不想嫁。”
老汉随口接了句:“如今,你大哥已娶芸儿,你不嫁刘以也就不嫁吧!明日,你就去族长那里认个错,以后听他吩咐吧!”
邹喜再也没有忍住,泪水顺着眼角缓缓地流下,滴在散在颌下的青丝上,她将窗纸捅破:“也是,如今兄长已娶,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想将我许给刘以,还不是看上他家的姑娘,想让她嫁给兄长,而我就是他愿意嫁女的条件。”
老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件事情还从未向她提起,意外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你寻得个好归宿有什么不好,刘以今年也不到四十,身强力壮,家境总比我们要好,你为他续弦,总不至于委屈了你。”
“那日阿爹和他交谈时,不小心听到的。”
“何况你那个样子,村里人都知道,谁愿意娶个面容丑陋、带有腿疾的女子?也只有刘以愿意要你。”老汉怒气冲冲地看着邹喜,不痛不痒地说着诋毁她的话。
邹喜倏地转过身子,她抬腕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去,这十八年来,她见过世间太多太多的凉薄,她遵循着双亲的意愿活着,现在又要遵循他们的意愿去死,太累了。
芸生这次全都明白了,什么忠于神明,一切不过是因为贪心,神明也抵不过兄长的娶亲。
真是对让人心寒的父母。
晚风吹过夜光,满天的飞霜落在她的心头,以往种种,渐行渐远,给她现今愈演愈烈的悲伤。
沧桑的声音从干裂的唇瓣间传出,冰凌,不夹带任何的情感,平静地叙述着:“既然这家已不再是我容身之地,那还不如独自离开,即使是饿死冻死在山间,也能留个全尸。”
她抬脚,准备离开。
老汉一听,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向邹喜扑去。
邹喜本就身子单薄,加上这几日拖累,更加不堪,被他一下扑到在地上。
老妇见状,也慌忙地帮忙摁住邹喜。
老汉急声吩咐道:“又想跑?安儿去拿绳子来,免得族长找我们要人。”
邹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捆麻绳,欲将人捆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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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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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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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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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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