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顶照下明亮的灯光,偌大的毛毯上,路明非席地而坐,手中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喝着热茶。
苏恩曦坐在他的对面,康斯坦丁一手托举,温热的风从他的掌心吹拂而出,撩动苏恩曦搭在浴巾上湿淋淋的头发。
果然,龙王牌吹风机就是好用啊,全天然无污染。
路明非如是想到。
“所以你把那个矿洞改造成卧室了么?”路明非看向苏恩曦出来的那个矿洞:“住的惯么?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这倒是不觉得...”苏恩曦正经道:“那些矿洞是由芬里尔新开辟出来的,这里的电力,只要不超出限定的功率,就等同于无限,各种方面都很便利。”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路明非记得夏弥和他说过,这个尼伯龙根的规则是“摒除死亡”,电力系统好像也能在尼伯龙根主人的主观认知内,被认为是活的循环系统。
此处的地铁就像是鬼地铁一样,即使没有驾驶员和乘客,也会在不断循环的隧道里,永不停歇地前进。
“那薯片厂和可乐厂,也是基于电力系统的基础上建立的么?”路明非问。
“对。”苏恩曦点点头:“薯片最主要的工序是油炸,可乐则是原材料的混合和搅拌,两者都用不到特别大的功率,工厂制造出来的可乐和薯片每天大概有三分之一会被芬里尔吃掉,剩下的部分,在包装后,会作为商品从尼伯龙根里运送出去。”
“运输?”
“用地铁,每晚0点之后,包装成箱的薯片和可乐就会从停运的地铁搬运,芬里尔会负责帮我们连接铁路线,外面有我们的人负责接收,把商品对外批发出售。”
“好厉害的样子...”路明非心想不愧是能管理几百亿资产的女人,这种做法既帮助芬里尔实现了薯片自由和可乐自由,还能保证不会亏钱。
毕竟以芬里尔的食量,如果从外部购买零食,每天都将会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反而在尼伯龙根内部开小厂,能完美解决两方面的问题,实现收支平衡,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这两个厂每天的利润有多少。”路明非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除去本钱,两个厂加起来的日利润大约在5000元吧,虽然不用计算员工工资和电力成本,但毕竟只是小厂,最初建立的时候就没有以赚钱为目的。”苏恩曦语气平淡地说。
“那些镰鼬呢?它们会不会造反?”
“怎么会。”苏恩曦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它们是我见过最优质的劳动力了,只要管伙食,它们就会卖力工作,除了智商不太高,长的太丑以外,其它方面,作为工人简直完美。”www.xiumb.com
不知为何,路明非听着苏恩曦这样说,忽然觉得那些镰鼬们的很可怜。
虽然能看出来每只镰鼬都长了肉,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在进厂之前更快乐呢?
路明非不知道,毕竟他不是镰鼬,没法知道镰鼬怎么想的。
“话说回来,老板你们回来,在北极没有收获么?”苏恩曦忽然问。
她的头发吹干了,康斯坦丁收回了手,跑到一旁的婴儿车里观望酣睡的老唐。
“没有呢。”路明非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根音叉,纯金的音叉。
这是老唐融入芬里尔的血炼制出来的炼金道具,能对附近的尼伯龙根做出反应,离的越近,它发出的声音就会越大。
之所以用芬里尔的血,是因为按照夏弥的说法,芬里尔和她互相吞噬后,本该进化为死亡之国的女王海拉。
海拉的权柄,与尼伯龙根有关系,能打开这世上所有死亡之国的大门,引领死者的亡魂回到世间。
芬里尔进化后虽然没有变成海拉,但血液里也应该进化出了一部分和尼伯龙根相关的权柄。
“明天我会和夏弥一起去卡塞尔,看能不能从那边打探到什么新发现吧。”路明非站起身,拍拍苏恩曦的肩膀:“这三只龙王就交给你照顾了,苏秘书,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还真是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三只龙王的保姆呢...”苏恩曦无奈道。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完成这个重任了。”路明非托付道:“至于零那边...你不要太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给找回来的。”
“那个面瘫三无不会有事的,她可不是那种会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苏恩曦撩了撩耳边的垂发,看向了一边。
夏弥还在唠唠叨叨训斥芬里尔,自从芬里尔从茧化中苏醒后,她就尝试教导芬里尔小学程度的数学,但成效不好,似乎它的智商和以前没多大变化,智力仍然停留在幼童的水准。
绘梨衣倒是不在意这些,她手里提着那个黑色纸袋,从里面抓出了一包薯片,放到芬里尔的爪边,薯片上的成分表是用俄语写的。
“这个,礼物,给大龙龙。”绘梨衣微笑着抬起头。
她的中文比起四个月之前进步了很多,但仍不能流利地组成一句话。
“谢谢姐姐。”芬里尔惊喜地收下了薯片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吃,而是收进了一个收纳盒里,里面装着饮料瓶盖、罐头拉环、干脆面卡片等等的小玩意...
夏弥看着它这样,愁坏了脸,干脆叉着腰,懒得管它了。
...
8月30日,芝加哥火车站。
“TRYAWEEKWITHOUTRAILWAY!!!”芝加哥火车站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悬挂着这条巨幅白布。
楚子航万万没有想到,在火车站等待他的,不是CC1000号列车,而是这么一条罢工的横幅。
又到了卡塞尔的开学季,作为狮心会会长,他早早坐上班机,准备提前到狮心会,为今年的自由一日做编排,一切都计划的那么完美,可偏偏没有算到,列车出了问题。
那是唯一一列能抵达卡塞尔的列车,楚子航手中还攥着诺玛邮寄来的车票,可他人到了,车却没有到。
CC1000次支线快车虽然是学院自己运营的,但火车站的扳道工和调度中心不上班,什么列车都跟着得停运。
他拨通了施耐德教授的电话,询问情况。
“这件事,我们询问过芝加哥政府了,他们说最近政府的财政也很紧张,估计一时半会拿不出铁路工人的拖欠工资,你如果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在芝加哥等一周吧,铁路恢复运转后,CC1000号列车会立刻发车。”施耐德如此回复。
楚子航似乎只能在芝加哥待上一周了。
他坐在无人的候车大厅,心想如果不出意外,夏弥也会在这个学期入学吧。
那天晚上,路明非,绘梨衣,夏弥和座头鲸在家里做客,妈妈喝醉了酒,他把妈妈扶到床上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
一方面,是因为那天他使用了三度暴血,全身肌肉酸痛,大大小小的伤口刺激着他的神经,另一方面,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好像有那么一个女孩,时常从他的身边走过,有时候马尾扎在脑后一晃一晃的,有时候双腿架在树杈上倒挂,明晃晃的一绺垂发落到他的鼻尖。
可每当他努力回想,想要看清那个女孩的脸,却总是没法成功。
他不知道那是暴血的副作用还是什么,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见过的人,哪怕过了十几年,他也能像是从备份的资料库调出照片一样,准确地描述那人的五官,画下相似度九成的人像。
这种堪称变态一般的记忆力,为他的考试和学习提供了很多的便利,他知道这种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可那个女孩...他真的见过么,还是说那只是一个梦?
直觉告诉他,夏弥身上或许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时隔几个月,他回忆起了自己在那台自动贩卖机前和夏弥再会的场景。
夏弥,仕兰高中的拉拉队长...
和他一起看过电影的拉拉队长,他怎么会忘了呢?
他心说等回到卡塞尔,一定要找师妹问一问,这里面到处都透着古怪。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是今晚睡哪里,总不能睡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
芝加哥可不是个太平的地方,指不定他一觉醒来,行李箱就变成了一团空气,被某个流浪汉零元购了。
“诺玛,导航这附近最近的酒店。”他拿出手机,决定体验一下人工智能的便利。
“正在为您规划最佳路线...”诺玛沉稳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屏幕上出现芝加哥的实景地图。
楚子航拉起行李箱拉杆朝候车大厅外走,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放心啦,我有黑卡,列车员不会拦我们的。”
“不是,走到哪里你们两个都黏在一起,不嫌腻的慌啊?能不能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会!”
“这不怕你一个人寂寞吗,路上有个伴说说话多好。”
楚子航在走道的拐角处看见了路明非,他手里握着一杯芒果沙冰奶昔,两根吸管插在渐变色的冰沙里。
绘梨衣走在他的身边,咬着其中一根吸管。
夏弥背着小黄鸭书包走在两人的前面,她穿着蜡染印花的小吊带,一条短短的热裤,脚上是白袜和球鞋,她的步子踏的很大,头也不回,似乎想把身后的人甩开。
楚子航有两个月没见过路明非和绘梨衣了,夏弥是四个月没见。
暑假的时候,路明非和绘梨衣去俄罗斯旅游去了,没想到会在芝加哥火车站和他们再会。
看起来,他们好像还不知道火车站停运的消息。
为了避免他们白跑一趟,楚子航抬起手,说:“CC1000号停运了,如果你们要去卡塞尔,恐怕得等上一阵子。”
路明非愣了愣,这才认出了楚子航。
“哇,楚师兄!你快管管这两个家伙,烦死了!”夏弥忽然踏着轻快的小步子小跑过来,抓住楚子航的手,小鸟依人地躲在他的身后。
楚子航一愣,松开了那只柔软滑腻的小手。
路明非狐疑地看着夏弥,心说这头母龙又开始扮纯情小师妹了。
他曾经问过夏弥为什么对楚子航耿耿于怀,得到的答案是为了报复,报复楚子航对她魅力的无视。
她要让这个男人经历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再狠狠把他甩掉,让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但路明非觉得她只是在自讨苦吃,楚子航是那种入定的高僧啊,就算一个从云上落下来的仙女对他抛媚眼,他也只会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面无表情地在搔首弄姿的仙女眼皮子底下坐化。
...
HyattRegencyChicago酒店的客房里,路明非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绘梨衣更是慵懒地窝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吹着20度的冷空调,裹在羊毛毯里,你压着我的腿,我抱着你的腰。
这间著名的酒店在芝加哥河的河边,眺望出去可见白色的游轮在水中缓缓经过,可路明非丝毫没有站在阳台欣赏风景的心思,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只想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休息。
他从楚子航那里得知了火车站罢工一周的消息,所以来到这间酒店订了客房。
顺便一提,楚子航和夏弥的房间在隔壁。
似乎因为铁路停运的关系,很多暑假结束的留学生和旅客都不得不在酒店订房,这间酒店只剩下最后的两间房了,一间双人标间和一间标间。
所谓双人标间,就是一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双人床,而标间则是有两间床。
路明非和绘梨衣是名正言顺的夫妇,睡在一张床上自然也是名正言顺,所以他们就选了这间双人标间,那间有两张床的标准间就留给了夏弥和楚子航。
虽说一男一女住一间房不太合适,但路明非相信楚子航不是那种自称绅士,实为变态的色狼。
况且夏弥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妹,她可是大地与山之王,货真价实的千年小龙女,哪个男人能在她手心里讨着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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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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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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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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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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