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宅院上下透着诡异,也轮不到沈眉做主去留。
一旁的管家似乎有心回避,无奈身在其位,只得抖擞精神,率先向内迈步。
步入前门口,赫然出现一道高耸的影壁,中间墙心雕刻着繁茂的果树,细看原是石榴。
沈眉此前对古迹民居并无所知,既是图吉利,她便猜测石榴多籽,想来必为求子。
绕到内院,入眼是座木质锦楼,高约数米双层结构,整个楼身被虬枝盘旋簇拥。
方才听到的丝竹声,便是从二楼侧窗处传来。
琴音廖廖不绝,绵长悠然,曲调甚是哀怨凄凉。
管家低头示意身后的沈眉机灵些,别刚见就犯主子忌讳。
“铮铮……”弦断的颤音久久回荡。
原本管家还颇有顾虑,此番贸然前往恐扰了二夫人的雅兴。时下她虽受冷落,可须知从低贱的粗使丫头爬到夫人位置,足见其好手段。
恍惚间,思绪带回昨日。
从前赵老太爷还未离世时,见他虽为奴籍,但聪颖过人,逐命其做了书童用心栽培。
那时太爷膝下有三子,长子幼子皆为主母所出,唯有状似哑巴的老二,乃身份低贱的外室生养。长至弱冠,亲娘殁后才得以进府。
少年儿郎本就容易相投,不过数日便混熟。
管家此刻略长几岁,为在赵家长远谋划,伺机潜伏在几位少爷身边暗自观察。他原本最为属意在乡邻有“神童”之称的幼子,其次则是喜爱经商、惯会算账的长子。
至于默默无闻的二少爷,自是学他人样,从不拿正眼待见。
这些个小心思,又怎会逃开老太爷法眼。于是还年少轻狂的管家被敲打一番,让他紧记:做人奴才得时时守好本份,莫干些捧高踩低,没个眼力劲的勾当。
这就好比下棋,博弈间对手落子想到后三步,那你必得谋算好五步,十步。一子定生死,于改朝换代站错阵营枉死者,浩如烟海。
好在管家本性并非卑劣,得到指点后做事愈发周全,对二少爷也恭敬有加。谁料摒除偏见后,竟然让他发觉外表木讷憨直,经书从不离手的二少爷,绝非池中物。
于是在老太爷宾天的关键时机,他助其夺得赵家家主之位,金鳞至此终化龙。
“需要奴婢前去通报?”
许久未见管家有所动作,若非细微的生命体征尚存,沈眉恐怕早就准备上手验尸。
“小丫头不知轻重,还是让老奴来。”
悾悾悾……
轻扣朱门后,管家忙后退数步。知晓服侍的翠儿不在,逐禀明完身份来意,垂手静待。
从始至终,他的足靴都未曾踏进锦楼半分。
这份谨慎连沈眉都不得不感慨。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紧扣的锁门才缓慢推移。
沈眉见势收敛仪态,低眉敛目,摆出恭顺样儿。
“翠儿~可有性命之忧?”身着薄衫的女子依靠着门身,气息微弱的询问。
她今日本就心神不宁,才偷瞒着婢女独自去西苑,哪知回来就不见这丫头踪影。
那时雨势正鼾,她以为翠儿是去寻自个,于是也未在意。
等换下湿衣更觉胸口困闷,喉内生痰,本就孱弱的身子骨哪里禁得住折腾。倒叫她破罐子破摔,挣扎着伏在案台抚出悲秋之调。
闻听翠儿与内宅婆子们殴斗,她心下骤然一紧。虽说管家对此事的起因敷衍而过,可她却心如明镜。
翠儿的脾性本就急躁,定是那些人胡乱嚼舌根,闲言碎语传入耳中,翠儿气不过才会动手。
“回二夫人话,翠儿姑娘并无大碍,只是……”管家语带踌躇,琢磨着如何劝慰,毕竟对方等人不过皮外伤。
若夫人不依不饶追究,那事可就难办了。
“咳咳……你直言便是!”
“伤及肺腑,怎么也得卧床休养数周。”
管家也没料到伤情如此严重,故而借调换侍婢亲自走一趟,希望二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当年她们两姐妹刚入府时,总归是欠了他些许恩情。
“伤及肺腑……咳咳”
不过产生口角,她们竟狠下死手。
女子藏在背后的右手暗暗攥紧,尖锐甲片刺穿掌心,丝丝血液溢出皮表,再顺势滴落。
她咬住苍白的下唇瓣,眸眼荡出涟漪。
管家自知有失公允,也闷声禁言。
整件事摊开来,真要论个是非黑白,对错分明,恐今儿更难收场。
若吴家婶子等只是普通奴仆,他便不用忌惮其背景靠山,秉持公道而行。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看似每人十大板的责罚,其实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耳畔持续的静默勾起沈眉的好奇,她状似不经意间,朝屋帘处瞥过。
一股寒流惊掠心间,扰乱了规律的跳动。
沈眉趁女子还未留意,迅速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连日私底调查,摸清了赵府宅子里的关系脉络,知晓小春上吊前就是在流芳斋当职。
按照原定猜想,必是伺候的主子不好相与,平日里对奴婢诸多刁难,故此尸体双手遗留有老茧冰口。m.xiumb.com
可绕了半天,像极小春容貌的人竟是二夫人,流芳斋正牌主子。不过看翠儿惨遭欺凌,结合院门萧索景象,想来这位夫人并不得宠。
“我素来不喜生人……咳咳……烦劳管家将人领走。”
“夫人,按规矩咋们这院得配一位嬷嬷与大丫鬟,两位粗使婢女。最近接连波折,您身边只剩个翠儿,如今她又需养伤,奴才特意挑个好的给送来。”
女子不为所动,眼神落寞地伸手欲合拢门扇。
“夫人,这可行不通。”管家急了,不顾身份连连劝阻,“若让老爷知道,岂不是怪奴才落井下石,有意为难。”
这二夫人他只当是其担忧引狼入室,因而拍胸脯担保,所荐的婢女背景清白,手脚勤快。如果过几日实在是用不惯,再替换也不迟。
倒不是赶趟地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只是管家深知老爷最忌势利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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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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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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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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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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