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在时,阿盈对之想必也情有独钟。”
谢昌玉倏的慌了,连忙道:“儿女之事,重在一个情字,我家盈儿与苏副阁之女两小无猜,苏持儿天资聪慧、才貌双全,又是教主从小教育,故而早属意之。”
莺奴笑而不语,谢昌玉冷汗淋漓,连忙借口退出,推着等在门外的谢盈离开教主阁,急急道:“房松黛的事,除了庞赛兰究竟还有没有旁人知道微末细节?”
谢盈满脸无辜,只说:“不然呢?”
谢昌玉还是喉头发紧,低声斥骂:“竖子鲁莽,这一桩要成你老父的心结了!你不知,我如今见了房瑜都怕!”
谢盈不以为然,只大笑道:“阿爷连教主都瞒过来了,还怕瑜叔叔?真有那时,阿盈也已经是阁主了,你就让瑜叔叔冲着我来。”
谢昌玉叹道:“小儿无知,江湖险道之中,有朋友是最难。我与你房瑜叔叔自小相识,从来都是你难我帮,互相照应。盈儿此番作弄,搞得你这一辈里阿城、胜娘都恨你,阿赛黛黛又死了,你树敌而无友,如何行得通?”
他们那一辈非但是自小相识,而且一起上过战场,那才是过命的交情。即便有什么处不来的地方,念在当年沙场上相扶相持的情谊,也还是团结一致。梁乌梵和庞孟生前这般不和,也不见他们私下里给对方使阴招、下绊子,这就可见一斑。xǐυmь.℃òm
还在惆怅,这边谢盈再哈哈大笑:“父亲,你好糊涂。你说我没有朋友,难道阿城和胜娘就有?”
谢昌玉长闭了双目,恨恨道:“……只盼你不要毁了我这些年步步惊心积下来的家业。你筹谋,玩弄人际,也就罢了。这私藏的小女奴又是怎么回事,庞家的男丁都死绝了,如此晦气的丫头怎么好带回家来?若是哪天被房瑜和庞胜君看见此人在我家里,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谢盈道:“花含烟这女子有奇用,父亲看她如何从光德坊大火中毫发无伤地回来,就知道孩儿为什么要藏她了。梁连城呆子,把她从外面救回来却不知道为己所用,实乃一步臭棋!”
“随你去!你娶妻在即,不要为了个搓衣板样的瘦雏迷了心窍,白费你阿爷我辛苦谈来的亲事。”说罢丢了孩儿的手,到地盘上散心去了。
大婚在十五满月,新妇子与郎君在武宅过夜,次日一早回谢宅。这种规矩是早先定下的,但凡教中有任职的长安教徒结婚,无论是否已经在别处安置了新房,新婚夜必定在武宅度过,乃是为了告诉新人,男家也好、女家也罢,武宅才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谢盈结婚这日,教中大宴,唯有梁连城不来。
莺奴亲自扶新妇苏持儿下车,在她耳边说道:
“新婚大喜,而生育之事不必强求,切勿心急。”
那少妇听罢很惊奇。从来都是劝人早生贵子,教主却别有告诫,她知道自己所嫁之人定有不妥之处。只是父母媒妁之言如圣旨,她如今已跨过武宅的门槛,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她在蔽膝后轻轻地开口:“是。”
新妇个子小巧玲珑,圆圆的笑脸,有几分像房松黛。席上落落大方,气概与谢家的子弟旗鼓相当,看不出苏副阁主家里竟也能有女如此。两家都很满意,十分融洽。
莺奴看着,心想可惜黛黛已不在,又庆幸幸亏不是黛黛;然而虽不是黛黛,这个小女儿又何尝该遭罪嫁给谢盈?
谢盈之后就是韩惜宝,他自然也在席间。家里人要他学习婚礼上的规矩,让他仔细观摩谢盈的一举一动。阿盈油滑,礼数学得最是周到,是他的榜样。韩惜宝在期间如坐针毡,浑身汗如雨下,满脸又是那快要哭出声来的表情。
好在宫主也在,他难受得受不了时,就在人群中寻他的师父。鱼玄机独自坐着,离谁都很远,身边只有一个红拂,垂目服侍在一旁。他发觉师父今日滴酒不沾,也不怎么动筷,待一切都淡淡的。瑜叔叔和教主数次过来询问她的状况,她亦三言两语地打发。
稍后,新人送入洞房,厅前众人也就略作休整,各自从席上却下。莺奴给他们安排了歌舞消遣,以散余兴。
芳山姑姑从另一头过来,扶着宫主到门外透气,两人似乎在谈论什么,宫主仿佛很颓丧。芳山姑姑便轻轻拍打着宫主的背,用手指微微刮着她的后腰,替宫主按摩身体。宫主将头埋在芳山肩上,显得疲惫不堪。
又片刻,芳山走了,宫主一个人坐在廊下休息。
韩惜宝趁着旁人都去听歌看舞,悄悄地走到师父身边,在她身后跪立问安。她回过头来,近看时面色如霜,更添严厉,他瞥了一眼便不敢抬头了。怕尴尬,只说室外天寒,师父请回里屋取暖,宝儿给师父备了热茶。
鱼玄机并不说话,只是搂着拂尘。他不知宫主为何这般苦恼,又表现出那好学生的劲头来,向着师父一通报告最近的学业与工作,企望以此宽慰她。她听毕亦只回了一个“好”字,没有多的话。
韩惜宝抓耳挠腮,正愁无话可说,鱼玄机突然考他:
“韩副阁主在长安已有四月,应知世事。我且问你,本朝皇帝行事看似荒唐,做过许多使人惊诧的事,其中便有一件,乃是道德伦理所不能解的,你可知道是哪一件?”
韩惜宝接触外界的机会不多,他自己满脑子都是房瑜和宫主的事情,别的一概不感兴趣,哪能知道这个。他一时吓得语塞,绞尽脑汁不知如何回答。头晕目眩中,试探道:“……是,是行宫市?”
鱼玄机见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怒道:“愚蠢,宫市虽然霸张,怎么就与伦理有关?!”
他立刻泪眼模糊,好容易压住了声,伏地道:“请师父指点。”
“建中三年,皇太子李诵宫里生了个孩儿,乖巧可爱,当朝皇帝见状喜欢,竟不管这是孙辈,一定要收为自己的儿子,赐名李謜。贞元四年封李謜为邕王,赐为昭义节度大使、泽潞邢洺名磁观察使。而这也不是今上第一次子人之子,三十年前的舒王李谊亦是他皇弟的幼子,被他收养在身边。我问你,皇帝为何这样做?”
韩惜宝对朝政一窍不通,难以回答。但想着不能交白卷,眼冒金星、张口胡说起来。好在有一些读史的功底,能出口成章,口作了一篇讨皇檄文给她,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此时拿来对付师父的咄咄逼人也算是他一片忠心了。
鱼玄机听罢哭笑不得,气愤之中霍然起立,回头用拂尘指着他的鼻子:“孺子不可教也!”这就要走。
韩惜宝心想旧时在天枢宫,师父便说他写文章没有长进。现在十六七岁,还不能讨得她的肯定,难道真的是自己无用?昏昏的,要去拉师父的袖,还怕她是今日烦忧,无视了自己七步成诗的华章,非要讨个评语。才碰到她的手,鱼玄机当即如遭雷击一般地抽回来,喉头竟作了一呕。
他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师父厌恶他,已到了欲呕的地步?而鱼玄机疾步离去,片刻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他留在厅前长立不能动,那时便想到了“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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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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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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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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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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