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蚀月编史>第二十章·贫贱江头自浣纱(2)
  送了客,她到院子里散步,见奶娘牵着紫袭在阑干边又笑又叫。凑近看,原来是袭待过的地方开起黄金色的花来了。她喊奶娘将他带回房里去,自己将那满地的黄金花踩成烂泥。

  踩烂了,地上软软的一滩花浆。寸草不生的没有地方抹鞋,她在阶上左右蹭。前院听着芳山喊了一声“二公子!”,一面急急来找她。她回过头去,芳山一脸的急色,很害怕似的,通告道:“纯二爷来了。”

  “他来了,你这样怕,给谁看?”将她揽在身后。

  前院的门没有锁,因为鱼玄机病好了,来往有其余儿妇送礼探视,所以他也大摇大摆地进来。紫居纯似乎在前院与十三郎逗弄了一会儿,不久慢悠悠地踱步到芳山躲的地方。他回家,倒是换了素服,见了鱼玄机便行大礼。

  鱼玄机等他起来,微微带着一丝冷意,笑道:“你来做什么?”

  他一时没说话,好像在细细打量鱼玄机那张病瘦的浅白的脸。眉一动,说道:“纯是从湖州带消息给三伯,顺道替莺夫人来看看宫主和十三叔的。”

  “她问起来,你可怎么说?”

  他回道:“自然是劝夫人将宫主早些接回湖去。”笑得很婉约。他一笑,她觉察身后芳山的身体在抖。

  她将芳山遣开:“你去备茶罢。”捏了捏她的手。芳山用眼劝她,她执意要她避开,无法,只能逃也似的回房去。紫居纯的眼全程也没往芳山身上瞥,就好像以往冒犯她是轻若鸿毛,摘花缀瓶一样寻常的事。

  没有说起盐生意,鱼玄机的院里也没有花,前后走着散步也说不上赏春,却有一种在火场踟蹰的诡怪。她很闲然,背手走在前面:“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流华净肌骨,阿纯爱茶?湖茶甚好,我处堪堪。缺点春意来看。”wWW.ΧìǔΜЬ.CǒΜ

  他十分克制地与她留着点距离,亦步亦趋,“太好不好,”轻轻地笑了一下,“茶醉而生风,仙人当去矣。略好就好。”

  鱼玄机虽名上还在服丧,其实也早就不严格,不穿哀服,算是她在此家的特权。她白头除簪,本来倒也素洁。紫居纯看她穿的是先前莺奴在霜棠阁穿过的素地衣裳,还没想到那层上,只想她们二人真像姐妹。

  绕着园子走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什么花可看。过了会儿芳山端着茶钵盐盒来了,垂着头不敢看两人。鱼玄机对她说:“外面凄惨,风凉了茶不好,我带阿纯去房里坐。”

  芳山脚步很犹豫。鱼玄机再用眼神催了她一回,她才踉跄地往房里带。鱼玄机在前面,她低低的对宫主说,不要了吧。

  鱼玄机回复,说你稍后不必侍奉了。

  她知道宫主的身体如若康健,和紫居纯或许可以打个平手,倒不必担心她遭了欺负;现在却不好说,何况宫主自己去迎也未可知,这样一想,她真是要当场落下泪来,怎能这样。

  鱼玄机觉察她端在手里的银盐盒一直颤颤作响,又用似乎自语的声音说,你怕什么。

  她低头说,我信,我信。

  阖了门,这次是真不敢守在一旁了,坐在廊下哭。奶娘听到动静,带着十三郎在厢房门前问芳山:“姑姑何事这样伤心?”

  她泪眼朦胧地转过脸去,紫袭牵着奶娘的手,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芳山伸出手去:“十三郎,……”搂紧了他,幼儿身上有一股奶渍干结的微臭。她将眼蒙在他的胸膛上抽泣了片刻,十三郎一直挖着她的发髻吃。

  她把头抬起来,擦了擦眼泪,轻声地说:“去你阿娘那里,现在去你阿娘那里!”抱着他走到鱼玄机的房门前,松了手。“去,去。”

  紫袭并着小小的双足站在紧闭的门前,回头看看芳山,又转回去看着门。芳山再睁眼时,袭的身影就已从眼前消失,她知道他的父亲就有这神力。后面一直默默观察的奶娘倒吸一口冷气,芳山转头用眼神叫停了她。

  小郎君去了哪里?

  芳山隔着廊,用嘴型示意她噤声。

  只隔了片刻,宫主的门便开了,芳山垂手站在门前,紫居纯临走时回头向她看了一眼,她觉察那人眼中的光已让人全然看不懂了,那是什么眼神?他脚步铎铎,从院门走出去,走出去的时候忽地听到他笑,笑了一路,渐行渐远。

  那笑声在芳山就是插在头里的一把刀,她才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宫主就已经抱着孩子站在她面前了,银发散在背上。她倾上身去捏宫主的臂,骇道:“宫主,……”

  鱼玄机一时倒是什么都没有说,抬起手往芳山的掌里按了一件东西,芳山低头看时是一把三寸半长的匕首。

  她含着一丝很深的笑意:“我把这人留给你吧。”她这才恍然明白宫主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猜到紫居纯对她犯过的罪了,宫主从来都是在意着的。杀他而甚至不用刀枪,男子一切的武德在她就像纸上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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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些日子,霜棠阁就迎来它的新阁主了。十年前上官武得此名时草草率率,只与李深薇见了一面,佩上金牌就算上任。莺奴却舍得安排场面,恰逢海棠盛开,阁中酽酽春日气派,酒席就设在教主阁的楼下。

  金牌是唐襄亲手敬上的,恰如她前回亲口将此名颁给上官武。几位阁主围坐一圈,紫居纯虽然仍未有玉牌,但也坐在原本谢昌玉该坐的位上。面上带笑,但人人都看得出他从杭州回来后总有些异样,凝视他三伯的眼神稍显怪异。

  莺奴倒是一如既往地随和。都说宴上老人无真心,莺奴自有一种难辨真假的驾轻就熟,恐怕是上官武在世都不敢想的。席上唯有一段还叫几个老阁主心安,晓得莺奴不是真心的。紫阗笑言“这教主阁还能加盖得豪气些”,指指四围说这里种些牡丹,那里栽点凤仙,莺奴只是笑而不语。

  霜棠阁都要没了,栽花做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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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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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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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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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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