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墨循着声音扭头看过去,入目空荡,他却半晌都没收回视线。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却只见枯叶残花飘落在这一天一地,好似仓皇冬风将暖意吹尽,带来了无数寒意。
应齐揽紧了衣服,问道:“主子在看什么?”
李京墨喉结动了下,温声道:“我听见阿苓在喊我。”
应齐愣住,不敢置信的回头又看了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耿直道:“主子是想赵姑娘了吧?赵姑娘此时还在甘州,哪里有空来章州?”
其他人也听说过这位赵姑娘,知道是七皇子殿下的未婚妻,便通通善意的笑了起来。
李京墨不闪不避,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应齐的话。
应齐说:“也就这几日了,忙完后咱们就可以回甘州,到时候主子还能和赵姑娘一起过年。”
章州的官衙班子搭建的差不多,只要待上手,李京墨就可以全权放开。
他们每日昼夜不分的忙碌,为的就是能够早些回去。
李京墨又“嗯”了一声,只是没来由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什么也没有。
李京墨轻蹙下眉,只以为自己有些不专注,便道:“继续说吧。”
其他人也收回了心思,唯有亭子外不远处的赵茯苓,还在静静看着他们。
园中荒凉凄冷,赵茯苓却感觉浑身燥热,她解下身后斗篷,轻手轻脚的进了亭子。
桌上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李京墨顺手端起一杯,刚搁在唇边,赵茯苓就说:“京墨,天冷不要喝凉的。”
李京墨手顿了顿,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赵茯苓蹲在他腿边,仰起头,扯了扯那玄色大氅,问道:“京墨,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李京墨没有反应,只在对面几人说完话后,漫不经心的应和了几声。
赵茯苓见状,起身绕到他后边,靠着亭子栏杆坐了下来。
她叹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是孤魂野鬼了吗?”
孤魂野鬼的世界,比她想象中温柔一点。
她还能晒太阳还能吹风,还能跟着人进进出出,只是大家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而已。
赵茯苓觉得有些累,都当孤魂野鬼了,她竟然飘不起来。那座山爬的她四肢都酸痛,这会儿只想好好睡一觉。
闭上眼睛前,赵茯苓又忍不住想,原来做鬼也需要睡觉啊!
日头逐渐西斜,阳光温热,赵茯苓浑身被照得暖洋洋的。
睡梦中,亭中说话的声音好似都停了,有脚步声远去,赵茯苓猛地惊醒过来。
回头一看,亭中只剩下李京墨和应齐两人。Χiυmъ.cοΜ
应齐看李京墨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主子怎么了?”
李京墨捂着心口,低声道:“胸中发闷,喘不上气。”
应齐连忙起身,语气急促:“莫不是生病了?属下给您请大夫来瞧瞧。”
李京墨却摇摇头,一双好看的眉蹙着,只轻声说:“怕是阿苓出了事,我这一个时辰里,满脑子都是她,完全静不下心来。”
这话说得应齐愣住,他认真看了几眼李京墨,不由道:“主子就是想赵姑娘了罢?赵姑娘武艺高强,人又聪明,寻常人能耐她如何?她不会出事的。”
李京墨觉得不是,他日日思念赵茯苓,可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他说不上,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驱使着他,让他立刻回去看一看赵茯苓。
斟酌片刻,李京墨突然道:“你暂时留在这里,我回一趟甘州。”
应齐惊得张了嘴,片刻后他皱起眉头口无遮拦道:“主子,正事要紧,你怎能因为儿女情长就如此草率行事?”
赵茯苓坐在栏杆上,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怎能如此草率?我就在这里啊!”
李京墨却只是用冷冷的神色看了眼应齐,等应齐后知后觉的闭嘴后,他才道:“即刻去备马。”
应齐“哦”了一声,又问:“主子可要带人一同前去?”
“不必。”李京墨起身,玄色大氅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赵茯苓伸出手去抓那玄色衣角,可指尖只是轻轻碰了下,却什么都没抓到。
应齐走了,李京墨在亭中站了片刻,赵茯苓安静看着他的侧脸。直到李京墨抬脚往亭外走了,她也才抬脚跟上。
日暮西山,夕阳的余晖洒在李京墨侧脸上,将他冷白的面容衬的格外好看。
赵茯苓落后他半步,一前一后的走,声音也轻轻的:“京墨呀!”
李京墨停下来,赵茯苓也跟着停下来。她偏过头看对方,只瞧见李京墨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园中的风寒冷刺骨,赵茯苓的身体却格外滚烫。
她看着李京墨清隽的眉眼,温声说:“不要皱眉头,我就在你身边。”
李京墨不说话,赵茯苓知道对方听不到,便收回视线,怅惘的叹了口气。
应齐很快备好了马,李京墨衣服都没换,便大步走出卫守府翻身上马。
赵茯苓跟上他,也想上去,谁知那马儿一直不安的原地转动。
赵茯苓只好停下动作,眼巴巴的看着李京墨。
李京墨安抚好马,对应齐道:“我三日内便回,若有要事便差人来送信。”
应齐劝不住,也只好点头,然后目送着李京墨策马远去。
赵茯苓倒是想追,可她两条腿又哪跑得过四条腿的,只好追了几步后又停下。
再回头时,卫守府外没人了,应齐也不知去向。
李京墨不在,赵茯苓也不想再进卫守府去,只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章州城内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回到了安顿流民的院子,看到了那个眼睛凹陷下巴尖削的妇人。
赵茯苓跟在妇人身边活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说自话。
天色很快黑下来,众人陆陆续续入睡,赵茯苓没有睡意,便出门去外边游逛。
街上漆黑一片,赵茯苓走累了,在街边角落随地坐下。天是冷的,可她浑身像着了火一般,烫得厉害。
这样的滚烫叫她来了困意,等一觉再睡醒,赵茯苓听到有人说:“殿下在全城重金请大夫呢,你们不想去试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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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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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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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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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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