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三天,日子如平常般幸福平淡。
江槐夏已经成功入职一家公办高中,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广受学生欢迎。
现在还在实习期,接手的第一批学生是高一学生,刚入学,脸上带着朝气和期许。前一个语文老师休产假,暂且由她代课。
这天下午,她跟学校领导请婚假,回到办公室,不少同事都道了贺,她一一谢过。
下午六点天气雾蒙蒙,乌云遮天。
果然,江槐夏迈出教学楼没几步,就感受到头顶上滴落的小雨滴,丝丝凉凉入骨,她不由自主拢紧了外套,加紧步伐朝地铁站走。
这时,手机悠扬独特的钢琴曲响彻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清晰。
这是他们专属的情侣来电铃声,summer。
江槐夏在一处小店旁躲雨,掏出手机刚要接,指尖的雨水误触滑到了红色键,没几秒,手机震动了两下,她的手心酥酥麻麻的。点开微信,莹莹屏幕照亮周遭,黑色头像的信息自动弹出来,映入眼帘的几行文字生出暖意。
【JC:下雨了,老公去接你。】
【JC:小心着凉,往里站点。】
江槐夏肩上搭着细细的软白色包带,看见这最后四个字,看了眼自己站的位置,低了低头,还确实如此。她今天穿的松糕底帆布鞋,不防水,现在又挨着人家店面站的,毕竟自己也是行个方便,也不能挡了人家生意不是。
她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软萌可爱。
伸展出来的屋檐遮不了多少雨,雨势却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来。
小店的老板娘从后头推开门,热情招呼她:“小姑娘,进来躲会儿雨吧,看这天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
老板娘看样子四十多岁,笑起来眼角有点皱纹,人看着很面善,江槐夏不忍心拒接,答应之际,又害怕靳炽找不到她,于是带着歉意和老板娘说:“谢谢,我老公快要来接我了。”
“小姑娘看不出来啊,都结婚了,唉,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老板娘回忆道。
风吹过少女柔软的发,淡淡柑橘和松木香与这冬日有说不上来的懒调。
她顺着雨水朝对面街道指了指,“我是一中的老师。”
曾经,她是一中的学生;
现在,她是一中的老师。
一晃都过去四年了,当初景象现在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活泼又新鲜。
额间碎发悄然落下,她随手别在了耳后。
老板娘摇摇头,思索着什么,递给她一杯热水,陷入回忆。
“不是,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有些年头了,想不起来了。”她皱着眉头,感叹道:“果然人老了忘性也大。”
江槐夏低头喝了口热水,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鞋尖一小块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呈现深冷的水潮色,压在白鞋上,微微让人感到不适。
天边黑云压城,斜风细雨渐渐由小转大,风声呼啸在耳旁,吹得人站不住脚跟。
隔壁店家在收摊关门,远处有几声犬吠,霓虹灯被雾霞撞出朦胧,一辆黑色吉普疾驰而过,擦过雨帘,伴随路灯依次亮起。
光影变幻间,车停,有道模糊高瘦的人影闯入漫漫细雨,单手举着一把伞,朝她走来。
雨还在下,渺渺淡淡,江槐夏站在原地静静听着周遭烟火的声音,掌心尚有热水余温供暖。
比暴雨早到的,是男人熟悉的身影。
她抬起眼,仍然觉得心动。
橘黄连绵雨灯下,男人面容年轻清隽,单手执一把纯黑雨伞,一侧灰色大衣角被风逼到腰后,西装裤卡出腰线,比例一览无余。长腿步步生风,气质一贯散漫慵懒,带着痞劲,即使这些年过去了,骨子里那股气没削去多少,倒是被时光滋养得更加性感有味。
愣神间,男人已然踏至她眼前。
他将雨伞一大半倾在她这边,自己肩膀淋湿了,也不在乎,在江槐夏出声之前,他先发制人,弯腰勾唇冲她笑,语气无奈夹杂宠溺。
“怎么不进去躲躲?”
江槐夏回头对上老板娘惊讶的面庞,舔了舔唇,冲他不好意思笑说:“怕你找不到我嘛。”
她鲜少撒娇,这突然的软调子还挺有江南那吴侬软语的感觉。
靳炽挑了挑眉。
“你在哪,我都能找到。”
他揽住江槐夏的肩膀,雨伞遮住她全部身子,转身朝老板娘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
老板娘早在看清他脸模子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惊讶得不行,刚看他们在说话,也不好上前。
“好久不见,阿姨。”
老板娘弯了眉眼,熟稔的语气像是以往经常交涉的故人,“唉,小伙子,是你啊?现在不抽烟呢吧?”
靳炽自然牵起小姑娘的手,扬了扬,歪头示意道:“戒了,结婚了。”
“这是我太太。”他大方介绍。
老板娘这才仔细看着他身旁之人的眉眼,心中顿时了然清明,那道疑惑的墙被眼前此情此景推翻,她恍然大悟:"真好。”
真好,曾经分离的人如今有了好的结局。
靳炽撑着伞,两人走过马路,黑色吉普淹没在雨后,他将小姑娘送上车,收起伞柄,忽然,他返身跑到小店,推开门,带起门前一阵铃铛声,脆生生的。
“阿姨,有富士山居烟吗?”
少年嗓音清冽干净,恍若晴朗夏日灌入的乌龙茶水。
老板娘收拾东西的动作止住了,她不明所以。
下一秒,他笑得如十八岁少年般明亮,耀眼十分。
“钱我出,烟不要。”
“之前,谢谢了。”他说的前后不搭,老板娘却听懂了。
车子开过了红绿灯,只能看见黑色的尾巴,老板娘的丈夫拿着一张陈年旧报纸,扶了下眼镜扫了下,迷糊说:“这女孩瞧着怎么跟当年高考上新闻的女娃子那么像?”
他点了点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新闻,一张照片,一男一女,两人高考事迹占据了南市一整个版面,可见轰动程度。
老板娘白了丈夫一眼,“那你猜刚才那男孩子是谁?”
“谁?”
“高考状元。”老板娘伸手点了点图上的少年。
“还挺配。”
“那可不,”她看着台面上摆着的一沓百元钞,“你不记得了?前几年店里的富士山居烟都是这小伙子买的,他还拿了张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那个女孩,是不是在一中哩。”
晚上。
江槐夏窝在他怀里看教案,冬日里屋内有地暖,她时不时光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照照镜子,自言自语道:“有些胖了。”
靳炽捏捏她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膘,满意笑了。
“胖点好,手感也好。”
江槐夏笑着拿书砸他,他也不恼,陪她闹了好久。
—
听说一般女方出嫁前几天会出现婚前焦虑症,这在江槐夏身上却一点儿也没有体现出来,反倒是转移到了靳炽身上。
一个星期前,他开始有些反常。
回家比往常提前了两小时有余,呆在书房的时间少了,做什么都要跟她黏在一起,还有就是让江槐夏签各种财产转移文件。
隔天一早,江槐夏刚醒,男人轻松抱她起来坐到他腿上,面前桌子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合同,江槐夏看得有些头疼。
“什么啊?”她嘟哝着,还没醒全。
靳炽一手搂住她软腰,空出一只手把签字笔递到她指尖,诱哄道:“乖,签几个名字就好了。”
江槐夏看了满满一桌的文件,一个头两个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婚前第二天,再有一天,她就要和他分开一晚住,这是结婚习俗,规定女方婚前住在娘家,她明天下午就要在沈惊春等人作陪下回南平巷。
吃过晚饭,他们手拉着手到楼下散步,妞妞和佩奇跑在前头。m.χIùmЬ.CǒM
江槐夏忍不住心头疑问,侧头看着男人微微皱眉的神情,直接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害怕结婚?”
靳炽没想到她能察觉,拉紧她手腕,面色有些严肃。
“我是害怕照顾不好你。”
妞妞找到一处小区里的游乐园,他们在草坪边长椅上坐下来。
他犹豫了下,决定和盘托出。
揉了揉小姑娘散落的发,把人搂进自己半边毛呢大衣里,包住她的手。
十二月中旬,南方雪来得迟,但不太冷,许是有了几年前那次冷冽,后来便不似往年前寒凉。
“结婚后我不只是你丈夫的角色,更是你的家人,但我怕自己也有做的不好,让你难过的地方,害怕让你没有安全感,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丈夫。”
“担心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及时出现,让你受委屈偷偷抹泪。”
他知道她以前过得不好,所以后面想使劲把全世界的幸福都捧到她面前。
她开心,他也开心。
他认真说着,指腹覆在她手心纹路,薄茧微微痒,江槐夏感觉有根羽毛在撩她。
“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爱,让你觉得温暖。”他低沉缓缓说。
“不仅是丈夫,也是朋友,家人,你的倾诉者和港湾。”
“想做你的一切。”
江槐夏唇角上扬,一颗心脏被暖意包裹,她牵出围巾另一端,绕到他空荡荡颈脖上,衬得他眉目疏朗,越发俊美。
距离拉近,两人呼吸清浅,淡淡白雾逐渐虚化,她再次凑上前,吻上男人薄唇。
“笨蛋,只要你在,我就有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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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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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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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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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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